爐火在破舊的小屋里噼啪作響,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
忽明忽暗。林天手里的搪瓷杯還冒著熱氣,杯壁上的漆皮掉了好幾塊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屬色,像極了他們這一路走過的風(fēng)霜。
林晚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落在爐膛里跳動的火苗上。方才被雪光映得有些發(fā)白的臉頰,漸漸被暖意熏出點血色。
她想起三天前在雪地里撞見林天的場景他背著一位昏迷的老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齊膝的積雪里跋涉,睫毛上都結(jié)著冰碴,
卻硬是不肯放下背上的人。她那時正裹緊了單薄的外套往更北的地方走,
據(jù)說那里有未被寒潮侵襲的小鎮(zhèn),可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心里的希望也像被風(fēng)雪凍住,沉甸甸的沒了形狀。
張叔的藥快沒了林天忽然開口,聲音被火烤得有些沙啞南邊的氣候暖和些,或許能找到對癥的藥材。
他低頭摩挲著杯沿,指腹上有層厚厚的繭,“我打聽了,翻過前面那座山,再走三天就能到臨河鎮(zhèn),那里應(yīng)該還開著藥鋪。
林晚嗯了一聲,視線不自覺地飄向里屋。那位被稱作張叔的老人還在昏睡,呼吸微弱卻平穩(wěn)。
這三天里,林天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喂水喂藥,夜里就靠著墻打個盹,
眼里的紅血絲就沒消退過。她原本是個過客,卻被這份執(zhí)拗絆住了腳,幫著拾柴、燒水,不知不覺就留到了現(xiàn)在。
往北走的念頭,是在半個月前萌生的。那時她剛從被暴雪壓垮的臨時安置點逃出來,唯一的親人留了句“往北邊去,
那里有活路”就沒了聲息。她像個被線牽著的木偶,機械地朝著那個方向挪動,從未想過要回頭??煞讲帕痔靻柍瞿蔷湓挄r,她心里那根緊繃的線,忽然就斷了。
北邊的雪,好像永遠下不完林晚輕聲說,嘴角還帶著方才笑過的余溫。她想起昨夜縮在墻角時,
聽見林天在外面劈柴,斧頭落在木頭上的聲音沉悶又堅定,一下下敲在雪地里,也敲散了她心里積攢多日的寒意。后來她迷迷糊糊醒來,
看見窗外有橘紅色的光在晃動,原來是林天在屋檐下點了堆火,
怕她和張叔凍著。那時她以為是天邊的星星落了下來,直到清晨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尋常的煙火氣,卻比任何星光都讓人踏實。
林天把杯里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起身往爐膛里添了把柴?;鸸庥吃谒劾?,
那點一閃而過的光亮變得清晰起來,像初春解凍的溪流,帶著藏不住的暖意天亮雪就該化些了他說到時候一起走。
林晚點頭,看著爐火將最后一點寒意驅(qū)散。門外的世界依舊被白雪覆蓋,但她心里清楚,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往北走的執(zhí)念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篤定往南走,朝著有暖意的地方走,身邊有同行的人,這條路就不會太難。
夜還很長,但爐火會一直燃著,像他們心里那點剛剛升起的、關(guān)于未來的希望。
天蒙蒙亮?xí)r,雪果然如林天說的那樣開始消融,屋檐垂下的冰棱滴答作響,
在門前積起小小的水洼。張叔醒了一次,精神好了些,喝了半碗溫?zé)岬拿诇?/p>
又沉沉睡去。林天用剩下的布料簡單捆了捆行李,把僅有的幾包藥粉小心翼翼地貼身放好,林晚則將那只搪瓷杯洗干凈,裝滿了雪水等走起來,雪水化開就能解渴。
能走嗎林天背起張叔,試了試腳步,回頭看向林晚。他額角滲出細汗,呼吸比平時重些,卻依舊挺直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