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倚在廊下的竹椅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溫熱的瓷面,目光落在院中那株山茶上。猩紅的花瓣綴著未化的殘雪,像燃在寒枝上的星子,明明滅滅間,忽然就撞開了記憶的閘門。
初來這座小院時,他還是個揣著心事的異鄉(xiāng)人。青磚黛瓦圈著一方天地,冬日里只??葜κ萦埃L(fēng)過院角便卷著冷意打轉(zhuǎn),連日光都似被凍得稀薄,
他總覺得這院子冷清得像沉在時光里的舊物,連空氣都帶著幾分寂寥。
那時陳婆婆話不多,每日只是拾掇花草、縫補衣物,偶有茶香漫出窗欞,也添不上幾分熱鬧,他便總盼著春來,盼著院里能多些生氣。
如今寒來暑往,已是第三個冬。他望著那株山茶,忽然懂了,那些曾被他忽略的暖意,早已藏在朝暮晨昏里,伴著山茶歲歲枯榮,悄悄長成了歲月里最堅韌的溫柔。
林天起身,從墻角拿起竹掃帚,腳步放得極輕,生怕踩碎了院中的靜謐。山茶樹下積著薄雪,簌簌落在花瓣與枝椏間,
他順著枝干輕輕掃過,掃帚與雪地摩擦出細碎的沙沙聲,像春蠶食葉,溫柔地漫過小院。不遠處,陳婆婆坐在窗下,
重新拿起了針線笸籮,銀針穿梭間,絲線簌簌作響,與掃雪聲纏在一起,織成了最妥帖的日常。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茶香,是陳婆婆剛沏的老茶,混著山茶清冽的花香,漫在空氣里,久久不散。陳婆婆望著林天的背影,眼角的皺紋里都盛著笑意,
抬手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熱茶。暖意順著喉嚨漫開,淌過心口,漫遍四肢百骸,她抬眼望向院中那抹耀眼的紅,
聲音輕得像風(fēng)拂過花瓣老頭子,你看,今年的山茶又開了,還有個好孩子陪著呢。
風(fēng)穿過小院,卷起幾片花瓣輕輕顫動,陽光透過云層灑下來,落在雪地上,映得山茶愈發(fā)紅艷。那株山茶,
是陳婆婆與老伴年輕時親手栽下的,守了半生風(fēng)雨如今枝繁葉茂正帶著兩代人的牽掛,在雪后的晴空下綻放出最動人的模樣。
林天停下掃帚,望著那滿樹繁花,忽然明白,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溫暖是清晨溫熱的茶,是午后靜淌的時光,
是寒夜里的一盞燈,是雪天里的一聲叮嚀正如這年年歲歲的花期,從未辜負過每一個寒冬的等待,在時光里靜靜沉淀,釀成了最綿長的溫柔
陽光正好,歲月綿長,小院里的聲香色,都浸在這安穩(wěn)的時光里,再也尋不到半分冷清。
林天握著竹掃帚的手忽然一頓,指尖還沾著方才掃起的幾片枯葉,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院角那株老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