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將拾光舊書店的照片壓在書桌最底層時,相紙邊緣的青灰終于褪去,只留下一片干凈的白。他以為老城區(qū)的“分離”邪術已隨著舊書店的坍塌徹底終結,直到一個暴雨傾盆的午夜,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鐘鳴——那是老城區(qū)中心鐘樓的聲音,可那座鐘樓早在二十年前就因年久失修,停止了報時。
鐘聲斷斷續(xù)續(xù),帶著鐵銹般的滄桑,在雨夜里回蕩,像是在召喚著什么。林墨猛地從床上坐起,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抓起外套和相機,沖進雨幕。老城區(qū)的街道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路燈昏黃的光暈在積水里破碎,只有鐘樓的方向,透著一絲詭異的微光。
鐘樓位于老城區(qū)的正中心,是一座百年歷史的哥特式建筑,墻體斑駁,塔頂?shù)你~鐘早已生銹,鐘面上的指針停留在午夜十二點的位置。鐘樓腳下,原本荒廢的空地被人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區(qū)域,搭建了一間簡陋的值班室,值班室的門旁貼著一張紅紙寫的招聘啟事,墨跡被雨水打濕,卻依舊清晰可辨:“招鐘樓守夜人一名,要求:不看鐘面指針、不進塔頂閣樓、午夜十二點不回應鐘聲。月薪六萬,包吃住,無休息日?!?/p>
林墨的目光凝固在招聘啟事上。月薪六萬,這是他遇到過最高的薪資,可那三條規(guī)則,卻比之前任何一家店鋪都更令人心悸。鐘面指針、塔頂閣樓、午夜鐘聲——每一個禁忌,都像是在觸碰時間的禁區(qū)。他推開門,值班室里彌漫著一股混合著機油、灰塵與雨水的氣息,墻角的床鋪鋪著破舊的被褥,桌上放著一盞煤油燈,燈芯跳動著微弱的火焰。
里間的門簾被掀開,一個穿灰色工裝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面色蠟黃,眼下帶著濃重的黑眼圈,眼神疲憊卻警惕。“你是來應聘的?”男人聲音沙啞,像是很久沒喝過水。
“我是來調(diào)查鐘樓鐘聲的?!绷帜毖圆恢M,“這鐘樓已經(jīng)二十年沒響過了。”
男人嘆了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叫老陳,是這里的守夜人,已經(jīng)干了三個月。這鐘聲,每到午夜就會準時響起,可我從來沒敢上去看過?!彼噶酥竿ㄍ?shù)臉翘?,樓梯狹窄陡峭,被陰影籠罩,像是一條通往深淵的通道,“老板說,只要遵守規(guī)則,就能平安無事。可我總覺得,這鐘樓里藏著什么東西?!?/p>
林墨追問老板的身份,老陳卻搖了搖頭:“我從沒見過老板,只通過電話聯(lián)系。他每個月會把工資打到我的卡上,還會發(fā)來一些奇怪的指令,比如‘清理鐘樓腳下的落葉’‘檢查煤油燈的油量’,卻從不提鐘樓本身的事?!?/p>
就在這時,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再次響起,“咚、咚、咚”,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人的心臟上,震得人耳膜發(fā)疼。老陳臉色瞬間慘白,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身體蜷縮成一團:“別聽,千萬別回應!”
林墨沒有捂耳朵,他仔細聽著鐘聲,發(fā)現(xiàn)每一聲鐘鳴之間,都夾雜著一絲微弱的啜泣聲,像是有無數(shù)人被困在時間里,發(fā)出絕望的哀嚎。鐘聲結束后,老陳才緩緩松開手,臉上滿是后怕:“之前有個守夜人,不信邪,在午夜十二點回應了鐘聲,第二天就不見了,只留下一件沾滿灰塵的工裝?!?/p>
林墨意識到,這座鐘樓的“分離”之術,針對的是人的“時魂”——也就是時間與生命的本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間軌跡,而鐘樓的邪術,恐怕是在通過分離“時魂”,竊取他人的生命時長。
為了查明真相,林墨決定留下來,接替老陳的守夜人職位。老陳如蒙大赦,連夜收拾行李離開了值班室,臨走時反復叮囑:“一定要遵守規(guī)則,千萬別好奇。”
林墨獨自留在值班室,煤油燈的火焰忽明忽暗。他打開相機,想要拍下鐘樓的內(nèi)部結構,卻發(fā)現(xiàn)相機再次失靈,鏡頭里一片漆黑。他想起之前在小吃鋪的經(jīng)歷,知道這是邪術在干擾周圍的磁場。午夜十二點剛過,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慢慢走下來。林墨屏住呼吸,握緊了口袋里僅剩的幾張朱砂符咒——這是他從舊書店廢墟里找到的,一直帶在身上。
腳步聲越來越近,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人影。林墨壯著膽子,拿起煤油燈,朝著樓梯走去。樓梯上積滿了灰塵,卻沒有任何腳印,那腳步聲像是從虛空里傳來,縈繞在他耳邊。他走到樓梯中段,突然看到墻上刻著無數(shù)細小的文字,那些文字扭曲如蟲,和舊書店里的“縛魂墨”字跡一模一樣。
“這些是‘時咒’。”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林墨回頭,看到一個穿黑色長袍的老人站在值班室門口,他白發(fā)蒼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你是誰?”林墨警惕地問道。
“我是這座鐘樓的主人,也是‘分離’之術的創(chuàng)始人?!崩先司従徸邅恚_步輕盈得像是沒有重量,“藥鋪的魂魄、理發(fā)店的影子、小吃鋪的味魂、舊書店的文魂,都是為了煉制‘時魂’做準備?!?/p>
林墨心頭一震,原來所有的邪術,都是為了這座鐘樓!“時魂是什么?”
“時魂是時間的精華,是生命的本源?!崩先松斐鍪郑讣夥褐你y光,“每個人的時魂都有固定的時長,分離了時魂,就能竊取他人的生命,實現(xiàn)真正的長生不老。而這座鐘樓,就是分離時魂的容器。”
老人指向塔頂:“鐘面指針是時魂的枷鎖,塔頂閣樓藏著時魂的核心,午夜鐘聲是分離時魂的信號。那些回應鐘聲的人,他們的時魂會被鐘聲剝離,永遠困在鐘樓里,成為鐘樓運轉的能量。”
林墨終于明白,老城區(qū)的所有詭異店鋪,都是老人布下的棋子。他用高薪招聘吸引貪婪之人,用規(guī)則篩選出符合條件的“祭品”,通過分離不同的魂魄,最終煉制出最強大的時魂,實現(xiàn)自己的長生夢。
“你不該來這里。”老人的聲音變得冰冷,“你的純陰八字,是煉制時魂最好的容器。只要分離了你的時魂,我就能獲得永恒的生命。”
老人伸出手,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他掌心傳來,林墨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著他飛去。他連忙掏出朱砂符咒,朝著老人扔了過去。符咒落在老人身上,瞬間燃燒起來,發(fā)出耀眼的紅光。老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在紅光中扭曲變形,臉上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骼。
“找死!”老人怒吼一聲,揮手掀起一股黑色的狂風,將林墨吹倒在地。煤油燈摔在地上,火焰熄滅,值班室陷入一片漆黑。樓梯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像是有無數(shù)被困的時魂,朝著林墨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