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既然問起,臣這便奏告我主之意:去歲聽聞北戎犯境,我主便派溫太尉領兵北上,想助陛下一臂之力,奈何在壽春與當?shù)剀娒癜l(fā)生誤會,以至于雙方兵戈相向。
軍中之事,一旦失去控制便不可收拾,箭發(fā)難追。我主絕無犯上之意,已經痛斥了不遵號令的軍將、處罰了胡作非為的士兵。眼下冬去春來,將士皆思鄉(xiāng)心切,加之過些時日春水消融,陰雨泥濘,營中苦于征戰(zhàn)。
我主上表說明緣由,已經呈給了中書門下,不如就此罷兵,各自率兵歸國。等到我主肅清了軍中那些擅自做主、任意胡來的毒瘤后,必定會將廬州城歸還,在江南為陛下世代鎮(zhèn)守地方?!?/p>
文若將手中的酒杯放在食桌上后,臉色淡然的望著周襄一言不發(fā);馮俊低頭看著桌面上的杯中酒水,眸中隱隱有精光顯露。
凌晨側著身子,右胳膊肘在桌子上,用手撐著腮幫子看向周襄,一臉好奇的問道:“是徽州軍和當?shù)剀娒癜l(fā)生了誤會嗎?”
周襄轉過身來,拱手說道:“正是,徽州軍只顧著急切北上,莽撞了些,與當?shù)剀娒癞a生了一些摩擦,就……”
凌晨笑了:“沒事,我兄臣鶴先前就寄信說過,徽州軍精于戰(zhàn)陣,軍紀嚴明,只知向前,發(fā)生這樣的摩擦也是有可能的。我要是有這樣的軍隊,天寶年間的香積寺,我敢兩邊一起砍!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四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方才略微有些緊張的氣氛也有所緩解。輕出了一口氣后,文若對周襄語氣緩和的說道:
“既然是誤會,說開了便好。陽平兄歸國之后,定要向唐主知會朝廷之意,約束好軍中將領,不要再發(fā)生這樣的事。要以民為重,多為百姓的生計考慮,農桑漁樵、商賈九流皆予側重,莫要再輕啟戰(zhàn)端?!?/p>
聽到文若這么說,周襄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他還以為大鄭會刁難羞辱自己,也會態(tài)度強硬的堅持要收回廬州呢,少不得要唇槍舌劍一番。
可現(xiàn)在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同意維持現(xiàn)狀,各自退兵了。
看來他們確實遭不住了,到臨界點了呀!
還真是順利呢~
一旁的凌晨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偷笑不止。文若確實答應了這事兒,可那又如何呢?
你們唐國約束不住自己的手下,導致他們不聽國主號令,擅自和朝廷發(fā)生誤會,奪取了廬州。
難道我們就能約束得住東南行營的將士和前去支援的禁軍嗎?
事后開個發(fā)布會道歉就行了~
“公事既然聊完了,就不再去說那些俗務。來,陽平兄,孤再敬你一杯~”文若一臉輕松的舉起酒杯。
周襄連忙端起酒杯,與文若遙遙相敬。
四人從寶馬品種聊到南方姑娘,凌晨還紅著臉、醉眼迷離的問周襄家里還有沒有未出閣的女眷;馮俊與周襄談論江南美食和著名的旅游景點,表現(xiàn)出向往之色;就連文若也問起南國的八卦新聞,表現(xiàn)出與他地位不符、但與年紀相符的言行。
傳聞中殺伐果決、位高權重的殿帥是個搞笑男,本性好色下流,還酒后胡言亂語,人品不太行;堂堂儲君,風評極佳的太子其實是個八卦男,對江南大臣家的爭風吃醋、皇后娘娘的妹妹長相很感興趣。
至于那個籍籍無名的駙馬,更是對江南美食的材料選取和庖廚手法問個不停,對西湖醋魚很感興趣,還說要回家做給長安帝姬吃,妻管嚴晚期了屬于是。
周襄頓覺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祛魅了家人們!
喝到最后,凌晨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扶著柱子跑到左邊殿里去了一趟,然后就提著褲子罵罵咧咧的走出來了,又跑到右殿去看了一眼,出來后直接發(fā)起了酒瘋。
周襄估計他是真喝高了,不然也不會在皇家太廟里的昭勛閣殿角撒尿,更不會嚷嚷著要把大鄭事實上的宰相、吏部天官、中書門下平章事、右仆射、未來一定會是開國國公的杜宣的畫像扯下來,把他自己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