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戎策
水云榭的收入拋去運行成本、員工工資、還有給馮延的保護費外,凌晨每個月什么都不干都能拿二十多兩銀子,生活算是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保障。只要臨潁不發(fā)生兵禍,他的日子就差不了~
如今臘月已過,年關(guān)將至。
瑞雪過后定是豐年,臘月二十八,凌晨和青檸開開心心的在大門上貼上門神,又把舊桃換成新聯(lián)。房間里炊煙熏暖,桌子上用花果供著八仙。
大門開著,路過的鄰居友人互相串門問候,向主人家討杯屠蘇酒喝,凌晨負責(zé)扇火溫酒,青檸笑著端給客人,再給扮作瑞兔登門的孩子們發(fā)些蜜餞棗糕,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到了傍晚吃過晚飯后,門外鑼鼓喧天,燈火通明,歡笑聲抖落了枝頭梅雪。
凌晨帶著青檸一起出門,街上到處都是提著花燈的小孩和裹著棉衣的夫婦,齊齊前往鎮(zhèn)子中心的戲臺前。劉員外和他兒子已經(jīng)放出來了,老登這次學(xué)乖了,把凌晨和青檸請到上面的座位上坐下,向著全鎮(zhèn)人民發(fā)表了新年賀詞。
從府城請來的戲班子粉墨登場,青衣飄袖、老生怒喝,唱念做打著向普羅大眾演繹起這片土地上代代相傳、經(jīng)久不衰的動人故事。
叫好聲、談笑聲混雜著無數(shù)銅錢肉果,丟到了戲臺上,熱鬧非凡。
凌晨坐在座位上,將剝好的橘子遞給青檸,又端起酒杯回應(yīng)劉員外的敬酒,一飲而盡。罷了,抬起頭望著漫天飛雪,一時間有些恍惚,更不知今夕是何年。
夜半行路人微醉,輕啟柴門踏雪歸。
昨日錚鼓又入夢,一曲煙波漫城北。
平戎策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凌晨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思忖著問道:“方才王兄遺落在地上的那些是……”
王臣鶴抹了一把嘴,神色忽然有些落寞:“那些原本是在下數(shù)年來于朝廷和地方上所見所聞匯錄之集,原本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上達天聽,一展胸中抱負。奈何,命數(shù)似大海般起伏不定,如今只是廢紙幾張,拿來燒火都不及炭熱……”
凌晨搖著頭寬慰道:“王兄的話我不敢茍同。想當(dāng)初,百里奚遇見穆公前,只值五張羊皮;武侯得逢先主時,不過在鄉(xiāng)野耕讀;南朝武帝舊年混跡賭坊,誰能料到日后會克復(fù)兩京、卻月拒胡馬?漢祖四十八歲看狗打架,五十四歲君臨天下。這樁樁件件,豈能因一時的境遇論成敗英雄?”
王臣鶴聽完凌晨的話后愣住了,他不是聽進去了凌晨的話,而是驚訝于他的博學(xué)廣識。
在大周這個認識一百個字就算讀書人的地方,能將古人舊事一一羅列的人,絕對不是簡單人物。這需要浩瀚的書海喂養(yǎng)、需要安定的環(huán)境才能造就。
“凌兄說的在理,可……”
“你要真是塊璞玉,又何懼歲月打磨?而且我覺得你現(xiàn)在有比舒展抱負更迫在眉睫的事,比如……先想辦法安身立命,最起碼得填飽肚子吧~”
王臣鶴想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能反駁的,因為凌晨說的對。
“在下如今窮困潦倒,身無分文。連累著妻兒忍饑挨凍,今日要不是遇到凌兄,怕是又要空手而歸,如今確實不是考慮長遠的時候……”
好家伙!竟然還有妻兒,哥們你也是個人物~
“這樣吧,我雖位卑言輕,但還在縣衙里頭虛扯著一張捕頭的虎皮,你來我手底下做個皂吏如何?每月能有個兩百文錢,你先活下去,再論其他。”
面對凌晨拋出的橄欖枝,王臣鶴并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反而是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來。
對此凌晨也能理解,人家少年得志,在中央干的好好的,突然被連累擼了官,心里怕是不怎么服氣。就算再落魄,也不能跑到他手底下干輔警吧?
于是凌晨繼續(xù)耐心的pua道:“我覺得你在基層沉淀一段時間也未必不會有所獲益,正所謂: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將必發(fā)于卒伍。你只要從小處做起,從現(xiàn)在做起,拋卻舊念,踏踏實實的干,遲早能完成畢生所愿。后人談起你王兄,宦海沉浮,不墮其志,先掃一室,再掃天下!多有面吶~”
王臣鶴愣愣的望著凌晨,口中喃喃的回味著他剛才說的話——
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將必發(fā)于卒伍……
宦海沉浮不墮其志,先掃一室再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