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點頭道:“有想過?!?/p>
“那就是想了,卻沒有扯起那條隱藏脈絡的線頭?!?/p>
阿良瞥了眼陳平安,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有些內幕,如今的陳平安,就算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阿良忍不住搖搖頭,問了個問題,“你那落魄山,有沒有瞧著很不起眼的外鄉(xiāng)修道之人,精怪鬼魅除外,肯定境界不高,尤其是你可以確定對方境界低的那種人,而這個人,與陸沉相中的那個陳靈均,關系應該會不錯?!?/p>
陳平安在腦海中捋了一遍,點頭道:“有?!?/p>
阿良笑道:“這么說來,你離開落魄山,來到這劍氣長城,不全是壞事?!?/p>
陳平安疑惑道:“能說緣由嗎?”
阿良猶豫了一下,說道:“也不是不能說,何況只是我的一點猜測,做不得準。我猜那個斬殺蛟龍最多的家伙,有可能已經(jīng)將自己置身于落魄山周邊了?!?/p>
阿良喝了口酒,“此人很好說話,只要不涉及蛟龍之屬,隨便一個下五境練氣士,就算殺他都不還手,大不了換個身份、皮囊繼續(xù)行走天下,可只要涉及到最后一條真龍,他就會變成頂不好說話的一個怪人,哪怕稍稍沾著點因果,他都會斬盡殺絕,三千年前,蛟龍之屬,依舊是浩然天下的水運之主,是有功德庇護的,可惜在他劍下,一切皆是虛妄,文廟出面勸過,沒得談,沒得商量,陸沉可救,也一樣沒救。到最后還能如何,好不容易想出個折中的法子,三教一家的圣人,都只能幫著那家伙擦屁股。你境界很低的時候,反而安穩(wěn),境界越高,就越兇險。”
阿良笑道:“當然,世間從沒什么真正的無敵之人。更多的內幕,你現(xiàn)在知道不如不知道。只需要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就行了。我還是那句話,你顧不過來的?!?/p>
陳平安點點頭。
一來是窮盡心力都無法揣測之事,二來最壞的結果并未發(fā)生,再者他注定無法返回寶瓶洲,多想無益。
然后阿良又好像開始吹牛,伸出大拇指,朝向自己,“再說了,以后真要起了沖突,只管報上我阿良的名號。對方境界越高,越管用?!?/p>
一般來說,被阿良主動稱呼為兄弟的,像那扶搖洲的劍修徐顛,都是被阿良坑慘了的,其實是被他看不順眼的人。
徐顛在那場風波過后,幾次下山游歷,只要遇到鹿角宮女修,就沒人待見過他,而鹿角宮的女子練氣士,交友廣泛,所以以至于半座扶搖洲的宗門女修,都對徐顛不太順眼。用徐顛那個幸災樂禍的祖師話說,就是被阿良當頭澆過一桶屎尿的人,哪怕洗干凈了,可還是被澆過一桶屎尿的人嘛,認命吧。
但是報上名號,敢說自己與阿良是朋友的,那么在浩然天下的幾乎所有宗門,興許同樣還是不受待見,但是絕對抵擋許多災殃和意外。
阿良沒來由嘖嘖道:“與寧丫頭越來越有夫妻相了?!?/p>
陳平安抬起酒碗,突然轉頭問道:“老板娘,有沒有不要錢的佐酒小菜?”
這就很不像寧丫頭了。
關于陳平安和寧姚,阿良倒是早早覺得兩人很般配,那會兒,一個還是劍氣長城的寧姚,一個還是剛走江湖的草鞋少年。
一個什么都不愿意多想的姑娘,遇上個愿意什么都想的少年,還有比這更兩相宜的事情嗎?
不是所有男人,都會意識到自己的身邊人心愛人,是萬萬年只此一人有此姻緣的。
那婦人笑道:“咱這小本買賣,可比不得二掌柜酒鋪的生意興隆,再說了,二掌柜又坐莊又賣酒,還會遍地撿法寶,會缺錢?”
陳平安只能一笑置之。
阿良望向對面的陳平安,緩緩道:“當一個人,只能做三兩重的事情,就說不出半斤重的道理。就算讀過書,講得出,別人不聽,不還是等于沒講?是不是這個理兒?”
陳平安點頭道:“需要我們講道理的時候,往往就是道理已經(jīng)沒有用的時候,后者偷偷在前,前者公然在后,所以才會世事無奈。”
阿良笑道:“很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