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虬與鄰座唐飛錢兩位中土玉璞境,快速對視一眼。
看來這位新任隱官大人,很不劍仙啊。
皚皚洲“南箕”渡船那位身份隱蔽的玉璞境修士,江高臺,年紀極大,卻是年輕容貌,他的座位極其靠前,與唐飛錢相鄰,他與“太羹”渡船戴蒿有些香火情,加上直接被劍氣長城揪出來,掀開了偽裝,在座商賈,哪個不是煉就了火眼金睛的老狐貍,江高臺都擔心以后蛟龍溝的買賣,會被人從中作梗攪黃了。
這讓江高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該言語幾句,不然偌大一個皚皚洲,真要被那謝松花一個娘們掐住脖子不成?
江高臺甚至沒有起身,直接開口說道:“隱官大人,我們這些人,境界不值一提,要論打殺本事,可能所有人加在一起,兩三位劍仙聯(lián)袂出手,這春幡齋的客人,就要死絕了?!?/p>
謝松花瞇起眼,抬起一只手掌,手心輕輕摩挲著椅把手。
江高臺對此視而不見,繼續(xù)說道:“我們這些滿身銅臭的,擅長之事,既然不是廝殺,自然也就談不上保命,就只能是做點小本買賣,掙點辛苦錢。若是隱官大人覺得可以談,那就好好聊,覺得不用與我們好好聊,我們?yōu)榱嘶蠲俨缓线m的買賣,也乖乖受著,別洲同道如何想,我也管不著,我江高臺與一條破破爛爛的南箕渡船,就帶個頭,隱官大人只管開價,便是賠本買賣,我也做了,當是慶祝陳劍仙晉升了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p>
吳虬,白溪等人,都對這江高臺刮目相看了。
毫不拖泥帶水。
極好。
吳虬唯一擔心的,暫時反而不是那位笑里藏刀的年輕隱官,而是“自家人”的窩里橫,比如有那宿怨死仇的北俱蘆洲和皚皚洲。
先前春幡齋邵云巖,親自安排一洲渡船管事聚在一座庭院,再以本洲劍仙待客,真可謂用心險惡。
北俱蘆洲與皚皚洲的不對付,是舉世皆知的。
所以一位北俱蘆洲跨洲的老元嬰劍修管事,就想要立即拆這江高臺的“高臺”了,哪怕沒有與浮萍劍湖宗主酈采喝那酒水,只要是皚皚洲的小崽子在抖摟威風,北俱蘆洲就愿意對著干,皚皚洲兩位渡船管事先后說話,真當北俱蘆洲是死人嗎?!
浩然天下,本就是唯有北俱蘆洲趕赴倒懸山的跨洲渡船,掙錢最少!
只是老劍修在內(nèi)的所有渡船管事,卻都得了酈采的心聲言語提醒,“不用理會這廝,今夜議事,你們只管看戲?!?/p>
陳平安笑道:“起來說話,浩然天下最重禮數(shù)?!?/p>
年輕隱官此言一出,劍仙對面的大多數(shù)渡船管事,臉色都變了一變。
讓戴蒿坐下,再讓江高臺起身?
他娘的道理都給你陳平安一個人說完了?
江高臺臉色陰沉,他此生大體順遂,機緣不斷,哪怕是與皚皚洲劉氏的大佬做生意,都不曾受過這等侮辱,只有禮遇。
陳平安雙手籠袖,就那么笑看著江高臺。
戴蒿與劍氣長城說不愿耽誤劍仙殺妖,年輕隱官便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真正有分量的那句話,其實是謝劍仙打爛了一位玉璞境大妖的元嬰金丹,金丹在后,說的就是戴蒿那位老金丹?
江高臺以退為進,擺明了既不給劍仙出劍的機會,又能試探劍氣長城的底線,結(jié)果年輕隱官就來了一句浩然天下的禮數(shù)?
許多老管事心中別扭至極,這些事情,不是他們浩然天下最擅長的講理方式嗎?
江高臺笑了笑,起身抱拳道:“是我失了禮數(shù),與隱官大人賠罪了?!?/p>
吳虬、唐飛錢、白溪等人皆是偷偷松了口氣。
還真怕江高臺給了那年輕人殺雞儆猴的機會。
不曾想那個年輕人又笑道:“接受道歉,可以坐下說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