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的母親,也就是玉圭宗某位輩分極高老祖的嫡女,一輩子都知道姜尚真從未真正喜歡過她。
但是她與年幼姜蘅獨處之時,依然會流露出幸福的誠摯神色,與尚且年幼的姜蘅說些心里話,對孩子說,能夠陪在你爹身邊,已經(jīng)很知足很知足了。
而她即將離世之際,姜尚真就坐在病榻旁邊,神色溫柔,輕輕握住枯槁女子的手,什么都沒有說。
反而是姜蘅的母親,死死抓緊姜尚真的手,然后笑著說了些讓一旁姜蘅如墜冰窟的言語,“那女子,我偷偷去見過她一次,白發(fā)蒼蒼了,便是年輕時候,長得應(yīng)該也不算好看。姜蘅姜蘅,取名蘅字,我猜了你的心思,遂了你的心愿,你也不與我說聲謝謝,我這么些年,只與你生氣這一件事?!?/p>
姜尚真伸出另外一只手,輕拍女子的手背,柔聲笑道:“那你知不知道,當時你偷偷看她的時候,我在偷偷看你?你當時好像什么都贏了的嬌憨模樣,傻乎乎的,好看極了?!?/p>
女子點了點頭,笑著離開人世。
姜蘅坐在床邊的一條椅子上,嗚咽不已。
然后姜尚真轉(zhuǎn)過頭,笑道:“哭死了娘親,還要把你爹也哭死?。窟@可不是孝子所為。”
孩子嚇得噤若寒蟬,立即坐好,紋絲不動。
姜尚真當時說了一句讓姜蘅只能死死記住、卻根本不懂意思的話,“做不了自己,你就先學會騙自己。姜尚真的兒子,沒那么好當?shù)??!?/p>
不過撇開對父親那種刻骨銘心的畏懼,姜蘅在玉圭宗其實活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除了韋瀅在內(nèi)兩三人之外,再無人可以與姜大少爺媲美。
此時此刻,姜蘅順著韋瀅的視線,望向神篆峰那邊,笑問道:“就對那個隋右邊如此念念不忘?”
韋瀅搖搖頭,“是也不是,是至今仍然忘不掉,卻不是如何癡迷喜歡,她最讓我生氣的,是寧肯死了,都不來九弈峰做客?!?/p>
韋瀅斜靠欄桿,不再看那神篆峰,望向姜蘅,輕聲笑道:“這些女子心思,還是姜叔叔最知道。”
姜蘅趴在欄桿上,不愿聊這個話題。
他的名字一事,就是玉圭宗許多老祖師的樂子。
再加上雪上加霜的藕花福地一事,玉圭宗有那祖師堂座椅的,斗心斗力都斗不過他爹,所以就喜歡拿他姜蘅撒氣。
反正那些人看得更加真切,都清楚姜尚真對姜蘅這個兒子,從來不給予希望,更別提厚望二字了。
姜蘅轉(zhuǎn)移話題,“看神篆峰那邊的氣象,老宗主肯定能夠成為飛升境?!?/p>
韋瀅笑著點頭,“所以我想要成為下任宗主,就愈發(fā)遙遙無期了。還好,玉圭宗只能有一位宗主,但是桐葉洲卻能擁有兩到三位飛升境。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能夠成為第三人。我看那太平山黃庭,以及那個離開扶乩宗去往書院的孩子,相對希望比較大些?!?/p>
姜蘅由衷佩服韋瀅,什么話都能講,都敢講,不是進入九弈峰之后才如此,在修行之初,韋瀅就已經(jīng)是這樣。
姜尚真就從不掩飾對韋瀅的青眼相加,說親生兒子不像兒子,所幸還有個更像自己兒子的韋瀅,住在了九弈峰。
如今玉圭宗形勢大好,而且不局限于一洲之地。
除了老宗主荀淵會躋身飛升境。
還有玉圭宗的下宗真境宗,已經(jīng)在寶瓶洲書簡湖徹底站穩(wěn)腳跟。
再就是桐葉宗、太平山和扶乩宗的一個個傷筋動骨,如今宗門里邊都開始有了那個說法,只要我們玉圭宗自己想要北上,哪怕三宗結(jié)盟,也擋不住,一洲之地,山上山下皆是我之藩屬。比那寶瓶洲的大驪王朝,一洲之地皆是國土,更加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