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趕緊笑著搖頭說沒有沒有,只是有些風寒,柳嬸嬸不用擔心。
婦人便說了些家鄉(xiāng)那邊一些個保養(yǎng)身體的土法子,讓陳平安千萬別不在意。
這天飯桌上,坐著四人。
柳嬸嬸一聽說陳平安吃過了飯,今天就要離開小鎮(zhèn),便有些失落。
這會兒,婦人只是一聽說陳平安愿意為她代筆寫一封家書,寄往大隋書院,婦人便立即喜出望外。
李柳轉頭望向李二,李二就只是笑,抿了口酒,有滋有味。
在李槐屋子那邊,陳平安拿出筆墨紙,婦人坐在一旁,李二與婦人坐在一條長凳上,李柳坐在陳平安桌對面。
陳平安微笑道:“柳嬸嬸,你說,我寫。咱們多寫點家長里短的瑣碎事,李槐見著了,更安心。”
婦人看著那位身穿青衫、干干凈凈的年輕人,笑臉溫和,她便莫名其妙有些心里邊難受了,輕聲道:“平安,你的爹娘要是還在,該有多好。柳嬸嬸沒什么見識,是個只會碎嘴的婦道人家,可好歹也是當娘的人,我敢說天底下的任何爹娘,見著你這樣的兒子,就沒有不高興的?!?/p>
陳平安視線低斂,神色平靜,然后微微抬了抬頭,輕聲笑道:“柳嬸嬸,我也想爹娘都在啊,可那會兒年紀小,沒法子多做些事情,其實這些年,一直都挺難受的?!?/p>
婦人很是愧疚,給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提起了這么一茬傷心事,趕緊說道:“平安,嬸嬸就隨便說了啊,可以寫的就寫,不可以寫在紙上的,你就略過。”
陳平安笑道:“紙多,嬸嬸多說些,家書寫得長一些,可以討個好兆頭?!?/p>
婦人重重唉了一聲,然后轉頭瞪眼望向李柳,“聽見沒?!以往讓你幫著寫信,輕飄飄一兩張紙就沒了,你心里邊到底還有沒有你弟弟,有沒有我這個娘親了?白養(yǎng)了你這么個沒心肝的閨女!”
陳平安朝桌對面的李柳歉意一笑。
李柳悄悄點頭致意,然后她雙手抱拳放在身前,對婦人求饒道:“娘,我知道錯了。”
隨后小屋內,便唯有婦人的絮絮叨叨,與陳平安一絲不茍的提筆寫字。
那個行過萬里路、也讀過了萬卷書的青衫年輕人,正襟危坐,腰桿挺直,神色認真。
最后陳平安背著竹箱,手持行山杖,離開店鋪,婦人與漢子站在門口,目送陳平安離去。
婦人一定要李柳送一程。
李柳手里邊挎著一個包裹,都是她娘親準備的物件,多是小鎮(zhèn)特產。
當然里邊還有三件被她親手修繕過后的法袍。
婦人小聲念叨道:“李二,以后咱們閨女能找到這么好的人嗎?”
李二想了想,“難?!?/p>
婦人一腳踩在李二腳背上,拿手指狠狠戳著李二額頭,一下又一下,“那你也不上點心?!就這么干瞪眼,由著平安走了?喝酒沒見你少喝,辦事半點不牢靠,我攤上了你這么個男人,李柳李槐攤上了你這么個爹,是老天爺不開眼,還是咱仨上輩子沒積德?!”
李二悶不吭聲,當然沒敢躲避。
婦人嘆了口氣,悻悻然收手,不能再戳了,自己男人本就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再不小心給自己戳壞了腦袋,還不是她自個兒遭罪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