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童子悻悻然道:“我當時躲在地底下呢,是給那個小黑炭一竹竿子打出來的,說再敢鬼鬼祟祟,她就要用仙家術(shù)法打死我了,事后我才知道上了當,她只是瞧見我,可沒那本事將我揪出去,唉,也好,不打不相識。你們是不知道,這個瞧著像是個黑炭丫頭的小姑娘,見聞廣博,身份尊貴,天賦異稟,家纏萬貫,江湖豪氣……”
朱衣童子一臉崇敬仰慕,猛然間想起一事,蹲在香灰堆里,使勁拋出一顆市井銅錢,“瞧見沒,這是她送我的帶路犒勞,出手闊綽不闊綽?你們有這樣的朋友嗎?”
漢子譏笑道:“是小暑錢還是谷雨錢?你拿近些,我好看清楚。”
朱衣童子重新藏好那顆銅錢,白眼道:“她說了,作為一個一年到頭跟神仙錢打交道的山上人,送那些神仙錢太俗氣,我覺得就是這個理兒!”
黑衣江神搖晃折扇,微笑道:“是很有道理。”
漢子懶得理睬這個腦子拎不清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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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
鐵符江畔。
青衫劍客一人獨行。
在昔年的驪珠小洞天,如今的驪珠福地,圣人阮邛訂立的規(guī)矩,一直很管用。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臨近那座江神祠廟。
一位懷抱金穗長劍的女子出現(xiàn)在道路上,看過了來者的背負長劍,她眼神炙熱,問道:“陳平安,我能否以劍客身份,與你切磋一場?”
陳平安看了一眼她,當年那位宮中娘娘身份的捧劍侍女,如今大驪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之一,然后說了一句話。
“我怕打死你。”
人心中須有日月
鐵符江水神楊花沒有動怒,不過她那雙金色眼眸流溢出來的審視意味,有些肆無忌憚,再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起眼前的年輕劍客。
夜幕沉沉,楊花作為神靈,以金身現(xiàn)世,素雅衣裙外流溢著一層金光,使得本就姿色出眾的她,愈發(fā)光彩奪目,一輪江上月,宛如這位女子江神的首飾。
反觀她對面的那個年輕人,遠遠沒有她這般“遺世獨立”。
當年楊花也用這種視線打量過陳平安,當時是位草鞋少年,她只看出一股窮酸味來,以及淡淡的拳意。
此時此刻,除了幾件外物,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出來,例如腰間那枚被魏檗選中的養(yǎng)劍葫,一襲稱不上法袍的青衫法袍,當然,重中之重,還是陳平安身后那把劍。
楊花一直對自己的劍術(shù)造詣,極為自負,懷中所捧金穗長劍,更不是凡俗之物,是差點被放入那座仿制白玉京中的神兵利器。
看不出來,才是麻煩。
當然對楊花而言,正是出劍的理由。
兩人之間,毫無征兆地蕩漾起一陣山風水霧,一襲白衣耳掛金環(huán)的魏檗現(xiàn)身,微笑道:“阮圣人不在,可規(guī)矩還在,你們就不要讓我難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