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風(fēng)神色平淡,“可以了?!?/p>
車廂內(nèi)柳清風(fēng)對面之人,正是龍泉郡李寶箴,與柳清風(fēng)對視一眼后,笑道:“好吧,既然柳先生說火候夠了,那我就照國師大人所說,向柳先生多學(xué)著點。反正此次……也只是我上任后,給你們青鸞國皇帝唐黎的一道開胃小菜,省得他以為靠著云林姜氏這棵大樹,就可以高枕無憂,畢竟一些個歪風(fēng)斜雨,也是能讓人傷寒動骨的?!?/p>
柳清風(fēng)不置一詞。
臨近那座獅子園,李寶箴突然笑道:“我就不進(jìn)園子了,我在車上,等著柳先生向老侍郎交待完事情,一起返回縣衙官署便是?!?/p>
柳清風(fēng)走下馬車,獨自走入夜幕中的獅子園。
李寶箴出了車廂,沒有下車,坐在那位車夫身后,這位與陳平安一樣來自昔年驪珠洞天的年輕人,無所事事,晃蕩著雙腿,笑道:“一想到我那寶貝妹妹喜歡喊陳平安小師叔,我就火大啊。怎么辦呢,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可舍不得對小寶瓶說半句重話,那就只好逗逗那個泥瓶巷的泥腿子了。如果不是看在那趟護(hù)送小寶瓶的情分上,袁掖啊竺奉仙什么的,可就不是這么個自相殘殺的路數(shù)。不過我最佩服國師的一點,是算計人心,安插棋子在別人家院子這種事情,其實誰都在做,當(dāng)年在咱們大驪的京城,還有那座長春宮,甚至是在宋長鏡身邊,好些地方,其實都有,還不少,就連咱們皇帝陛下不也一樣,有那諸子百家的高人居心叵測?可到最后收官,咱們再來看一眼棋盤各處,似乎這邊小虧些那邊大賺一筆,到頭來總是咱們國師大人更得利,這就很可怕了。”
李寶箴自言自語了半天,對那車夫笑問道:“你的檔案,就算是我都暫時無法翻閱,能不能說說看,為何愿意為咱們大驪效力?”
老車夫淡然道:“希望你在仕途上別崴了腳,不然到時候我
天底下最不怕之事
李寶箴看到那個絕對不該出現(xiàn)在道路上的年輕人后,心思急轉(zhuǎn)。
是身后的柳清風(fēng)陷害自己,希望一人獨霸青鸞國幕后江山?不應(yīng)該。國師大人不會由著柳清風(fēng)一家獨大,讓自己與柳清風(fēng)相互掣肘才是正理。
那就是無巧不成書,今夜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偶遇?
李寶箴嘆了口氣,如果自己的運氣這么差,還不如是有人算計自己,畢竟棋力之爭,可以靠腦子拼手腕,若說這運道不濟(jì),難道要他李寶箴去燒香拜佛?
李寶箴站在那老車夫身后,輕聲問道:“怎么講?”
老車夫沉聲道:“此人身后扈從之一,佝僂老人,極有可能是遠(yuǎn)游境武夫,境界不比我低?!?/p>
李寶箴一拍額頭,“諜報誤我?!?/p>
按照近期諜報上的說法,陳平安在京城百花苑客棧,四位宗師扈從離開三人,只帶了兩位扈從,一人名為朱斂,深淺未知,可能是金身境武夫,另外一人行為古怪,在獅子園風(fēng)波中表現(xiàn)平平,實力應(yīng)該不如朱斂。至于陳平安本人,以獅子園墻頭出拳水準(zhǔn)來看,最低五境純粹武夫修為,能夠畫符,身穿一件品秩難測的仙家法袍,隨身懸掛的葫蘆,為養(yǎng)劍葫“姜壺”,其中是否溫養(yǎng)飛劍,暫時不知。
雖說將零零碎碎的諜報內(nèi)容,拼湊在一起,依舊沒能給出陳平安的真正底細(xì)。
但是并不重要,李寶箴判定陳平安身在青鸞國京城,就算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陸地神仙,與他李寶箴仍是沒有關(guān)系。
李寶箴是在借助大驪大勢作為自己的棋盤,逗弄那個身在棋局中的陳平安。
大驪綠波亭在寶瓶洲東南版圖的諜報,隨著一顆顆棋子的悄然而動,就像一張不斷扯動的蛛網(wǎng)。
在離開大驪之前,國師崔瀺給了李寶箴三個選擇,去大隋,負(fù)責(zé)盯著高氏皇族與黃庭國在內(nèi)的大隋舊藩屬;去眼下大驪鐵騎馬蹄前邊的最大攔路石,劍修眾多的朱熒王朝,南邊觀湖書院的動向,也是重中之重;最后一個就是青鸞國,只是相對前兩者,這邊最早屬于偏居一隅的鄉(xiāng)下小地方,只是隨著寶瓶洲中部衣冠南渡,綠波亭最近兩年才開始加大投入,當(dāng)然,這些都是他李寶箴新官上任后看到的一些表面現(xiàn)象,不然他也不會連這個老車夫的檔案都無法查閱,但是李寶箴不笨,世族官場有青鸞國老人唐重,江湖草莽有大澤幫竺奉仙之流,尤其是國師崔瀺親臨此地,甚至破例見了獅子園柳清風(fēng)一面……這一切都說明李寶箴的眼光不差,挑選此地作為自己在大驪廟堂的“龍興之地”,暫時遠(yuǎn)離大驪宋氏中樞那場動輒讓人粉身碎骨的漩渦,絕對是賭對了。
李寶箴有些惱火,若是再等個幾天,等到一位負(fù)責(zé)保護(hù)他安危的大人物進(jìn)入青鸞國,那就是萬事不懼的大好形勢。什么大都督韋諒、唐氏首席供奉周靈芝,都不值一提。
這個泥瓶巷泥腿子怎么就這么會挑時間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