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除了季秋蘭那樣的方外之人與她這樣不拘一格的醫(yī)女,外面很少看見有女子,即使有,也坐在深深的轎子里,看不見鞋;太醫(yī)院的醫(yī)女往往又是從小習得這個手藝,自幼不纏足的,她自然也沒有見過。
“她叫什么?”韓景妍突然問。
王之賢愣了片刻,道:“……我不太清楚。
只知道姓楊,嫁的村東趙家。
”胤朝女人的閨名是獨屬于父家與夫家的戰(zhàn)利品,視為私隱,別人無從得知,即使是獄醫(yī)也一樣。
對于民家女子來說,她的名字永遠是某氏;即使坐上鳳位,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史書上寫的也是某氏。
韓景妍默然。
殺死一個女人最快的方式,從抹掉她的名字開始。
她心里有點悶,很不舒服,不過還是盡量帶著談潛光、王之賢二人和太醫(yī)院隨行的另一個小醫(yī)士閻立過一遍腹盆腔的臟器、腰臀的肌肉、腰骶部與下肢的神經(jīng),以備給方五兒的手術(shù)。
王之賢自己帶著工具器械,因而切割皮膚時,韓景妍都是任他用自己的刀,又把自己備用的刀借給談潛光與太醫(yī)院小醫(yī)士閻立,讓他倆試試下刀的質(zhì)感和深度。
主要的工作還是落在韓景妍、王之賢二人身上,畢竟他倆才是待會兒手術(shù)的主力軍。
韓景妍沒想到王之賢雖然顯而易見有些手術(shù)與解剖動物的經(jīng)驗,卻在人的遺體面前經(jīng)驗不足,或者說,不規(guī)范,胤朝沒有解剖學家,他的反應還是從手術(shù)刀口開始切。
行吧,好歹比那種糟踐尸體氣得她想以侮辱尸體罪把人送進去的強,至少沒有亂切。
于是乎還得她親自上手,從下肢開始,分成整塊兒的皮瓣,只開三面,順著這具遺體并不豐富的脂肪層逐漸劃開,暴露出肌肉,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將肌肉游離出來,待周圍三人都看了,便隔開肌腱,用手分離出下面的神經(jīng)。
“這是……羽紗?”談潛光小聲道。
王之賢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但談潛光久在宮中,認出這手套的材料是獻給宮中的貢品,不同于他們戴的布手套和皮革手套。
王之賢與閻立兩人聞言,不由對韓景妍的財力產(chǎn)生了美妙的誤會。
韓景妍沒從三人的表情上想到他們居然對她這個窮光蛋有不切實際的猜測,只是將皮瓣如同書頁一樣合上,讓王之賢與閻立將尸體翻身,又用同樣的方法切開皮瓣、暴露背部和下肢背面的神經(jīng)。
“真是奇思妙想……”王之賢喃喃道,他自然看得出來這樣解剖最大程度保留了遺體的完整性,不過多破壞這具身體就能充分暴露身體深層。
韓景妍心想,這也不算她的奇思妙想,她拾人牙慧、當知識的搬運工罷了。
一邊想,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將左背、左腿的主要血管、神經(jīng)分離并指出后,又切好右側(cè)皮瓣,讓王之賢上手在右邊試試。
待一會兒術(shù)中需要處理的結(jié)構(gòu)認得七七八八了,韓景妍道:“好了,可以開始準備手術(shù)了。
我修復尸體,你們?nèi)蕚渌幇伞?/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