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胤朝的壞消息也可以是韓景妍的好消息,如果王之賢也是穿越者,回去的突破口顯然又多了一個,可以試探試探他。
“所以被逐出太醫(yī)院?”韓景妍問。
“嗯,不過也不完全是。
自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偏偏將那些話編成書冊付梓,天下醫(yī)家莫不為怪,京城名醫(yī)不少都說這是‘教人在亂墳崗、屠宰場中學醫(yī)’。
最慘的還是談姐,本來大好的前程,因為附和、贊成他寫的那些東西,也被迫請辭。
”韓景妍:……怎么說呢,聽幾人剛在監(jiān)獄對話那架勢,還以為王之賢和談潛光是什么“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飛”的狗血故事呢,會情天孽海,會一波三折;又或者是“宿敵就是宿敵,宿敵是不可以變成妻子”的雙強純恨,說不定還會有點她最愛的雄競修羅場,結(jié)果怎么謎底揭開后是個比手術室的日常閑談還平淡的故事?仿佛去餐廳點菜,封面上渲染得濃油赤醬,結(jié)果盤子端上來是一碟子清水煮白菜,還是沒蘸料那種。
不過這樣也好,不會有莫名其妙的割腎嘎腰情節(jié),也不會耽誤他們?nèi)ピブ荨?/p>
畢竟,蘇清等人雖先行,已囑咐他們盡量快些跟上,豫地先旱后疫,旱亢未解,瘟病又起,而抗旱不可避免要將受災處的百姓部分遷出安置,如果在這之前流疫得不到控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并且聽完之后韓景妍也非常理解王苓對王之賢的那股怨氣。
她在太醫(yī)院混了這么久,也能感知到升到御醫(yī)有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對于醫(yī)女而言,機會更少。
自家前途大好的偶像因為幫一個鬼火小黃毛(至少王苓眼中)被免職了,拜托,誰不怨啊。
“那張九呢?和他又是什么淵源?”韓景妍問。
“他倆以前關系不錯,后來張御醫(yī)看了他寫的那些瘋狂的東西,找他大吵過幾次,甚至在太醫(yī)院幾次罵他悖逆正道,之后關系就很僵了。
”哦,原來是學術之爭啊。
不是她愛吃的兩男愛一女雄競修羅場,差評。
一路聊著,車已到了談、王二人的醫(yī)館,醫(yī)館不大,門前支著藥葫蘆樣式的布幌子,館內(nèi)人也不少。
門內(nèi)一女子豆綠衣裙,頭上以木釵簡單綰個發(fā)髻,用襻膊將寬袖系了,在藥柜前忙碌。
“談姐!”王苓喊道。
那女子聞聲回首,習慣性地微微一笑,愣了片刻,驚喜道:“阿苓?你們怎么來這邊?”王苓和張九走上前去對她說起豫地瘟疫的事,她聽罷,眉頭微蹙,還不待她說什么,王苓先道:“談姐,不瞞你講,我也是和他一樣想法,想你不要去的。
”他自然是指的王之賢了。
談潛光笑道:“他么,他腦子不好,能搞定么?”韓景妍在旁邊聽著,聽見這句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過的話,微微驚訝。
胤朝就像韓景妍穿越前的許多古代王國一樣,相信心臟是精神與思維活動的源泉——這很好理解,在交感神經(jīng)與迷走神經(jīng)的天平控制之下的心臟,會因為激動、喜悅、驚恐而加速跳動,又會在寧靜、平安時歸于恬淡,加上心臟停止跳動,人便死亡,死亡意味著停止思維,很容易讓先民誤解心才是精神的居所:東方大陸的廣袤土地上,傳統(tǒng)醫(yī)學相信“心主神明”,儒生們念叨“心之官則思”;尼羅河畔的埃及王陵中,保存完好的心臟作為“靈魂的住所”放在木乃伊中,而腦髓被認為是無用的內(nèi)臟,早已丟棄;愛琴海岸的希臘聯(lián)邦里,自詡博古通今的所謂哲人宣稱心臟負責思考,腦袋不過是個人體的冷卻儀。
胤朝人說別人也不說腦子不好,而說“油蒙了心”“心智失?!薄笆寞偭恕?,所以談潛光的話怎能讓她不多想呢?“既然他說要我替他管牢里的事,我先去衙門那里看看吧。
”談潛光的話拉回韓景妍的思緒。
說罷,她向店里的學徒交代幾句,隨太醫(yī)院一行人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