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朝歷代鹽鐵專賣。
甚至前朝有一位窮兵黷武的皇帝,連民間打鐵都不許,下詔“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釱左趾,沒入其器物”。
民間刀具農具,只能仰賴帝王撥給,那些撥下來民間的鐵器往往又是殘次品,十分難用,農人叫苦不迭,當事人曾含淚寫道:“縣官鼓鑄鐵器,大抵多為大器……不給民用。
民用鈍弊,割草不痛,是以農夫作劇,得獲者少,百姓苦之矣。
”是以,新朝初立時,皇帝雖依然嚴禁私煉鐵礦,對民間打鐵卻是允許的,一時世人皆頌皇帝仁德。
當然,這句話的另一面就是,冶煉金屬仍是重罪。
這一處私礦要是被發(fā)現,不知道多少人頭要落地。
崤山產孔雀寶石,產石綠、赭紅色顏料,自然很多人知道這里有金屬礦藏。
赤鐵礦、藍銅礦,還有與之伴生的錫礦、鎳礦、鋅礦,都極豐富。
因而胤朝工部鐵冶所怎會不知道這里?早早就將這里的礦藏大多納入其管轄。
按理說,這處本該是查私鐵查得最厲害的地方之一,卻神奇地如同“燈下黑”一般靜靜藏著一座私礦。
蘇清抬頭循著礦脈的走形看了看,估摸著這條礦脈至少還能撐許多年,頷首道:“帶我去礦爐看看吧。
”冶鐵的礦爐在河對岸,離岸邊還有不少山路,以前是一處已廢棄的銅礦,后來以燒石灰為業(yè),旁人都以為銅礦脈早已枯竭,豈料早有人暗度陳倉將此處恢復為冶鐵的暗爐。
時不待人,蘇清與身旁那女子乘一扁舟渡河,很快便到了礦爐。
燒石灰所需的溫度不低,竟成了遮掩冶鐵礦天然的幌子。
“有瑰,這些年多虧你和玫姑。
”蘇清對身旁女子道。
那位名喚隗有瑰的女子神色不見有何動容,道:“多謝小姐掛懷,職責所在而已。
”蘇清走了一遭,隨意問了幾個隗有瑰說信得過的礦工,又問她礦渣等如何處理的。
“回小姐,都依當年夫人和小姐所說,礦渣單獨罐堆一處,還填山中,我們又不冶白銅,水銀、砒霜一類毒物俱不曾用,更時時通風鼓風,不叫濁氣潴留在此。
”蘇清點點頭,看來不用擔心廢渣對土壤的污染引發(fā)的中毒——顯然,韓景妍當初無意的話讓她想起母親故人守著的這處礦藏,擔心負責采礦事宜的人不熟悉有些礦物的危害,思慮之下,星夜兼程來此。
她沒有擔心水體中的污染。
這處礦爐是前代留下,為了達到冶鐵所需的高溫,修筑時,刻意不臨水選在山中,以板結土和石頭為基,需要水則從河中擔水,用冶煉時的高溫將水氣蒸發(fā),在山中如云蒸霧繞,遠看不能分辨,自然不會返排河中。
隗有瑰的話也讓她有些恍惚。
隗有瑰說的“夫人”,自然指的是顏皇后,顏相歡。
她想起很多往事。
那時候,老皇帝還沒有得天下,顏相歡還不是皇后,帶著只有兩三歲的她來這里,不過是因為育兒的重擔都在她身上,她脫不開身,以為兩三歲的孩童沒有記憶,便帶在身旁。
豈料這孩子將環(huán)境一一看在眼里,還在她與礦上的女男石工閑聊時接話,所說的話深有見地,讓她和石工們都驚訝不已。
“不愧是貴人的孩子,這樣早慧。
”石工們笑奉承道。
“哪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