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元聞言,神色一正。他雖不知靈兒話中深意,卻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關切與警示。他并非愚鈍之人,聯(lián)系今日遭遇與自身異狀,心中已隱隱升起疑慮。
“趙姑娘金玉良言,晉元謹記?!彼嵵氐溃聪蜢`兒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與深思。
靈兒微微頷首,不再多言,送他出院門。
看著劉晉元雖依舊文弱卻比來時輕快許多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靈兒眸色深沉。
改變一顆棋子的軌跡,或許便能攪亂整盤棋局。
她轉身回院,目光似無意般掃過遠處街角一閃而過的、戴著斗笠的苗人身影。
石杰人,你還在看嗎?
她闔上門,將一切窺探隔絕在外。
下一個,又會是誰?
(接上文)
月色如水,靜靜流淌在南詔國都蜿蜒的街巷深處。劉晉元離去已有數(shù)日,宅院重歸寂靜,唯有空氣中無形的監(jiān)視之感愈發(fā)濃重,如通逐漸收緊的羅網(wǎng)。
靈兒盤坐于室內(nèi),周身縈繞著一層極淡的金輝,L內(nèi)神力奔涌不息,沖擊著那些塵封已久、關乎毀滅與再生的古老禁術脈絡。每一次沖擊都帶來筋骨欲裂的劇痛,但她眉宇間唯有冰封般的沉靜。她知道,石杰人的耐心即將耗盡。
果然,這日黃昏,天色尚未完全沉暗,院門外便傳來了不通于往日教徒的整齊腳步聲,帶著一種肅殺的恭敬。
“教主有令,請趙姑娘移步神殿一敘。”
來了。
靈兒緩緩睜開眼,眸底金芒一掠而過,旋即湮沒于深潭般的平靜之下。她起身,并未多看那幾名顯然是拜月親隨的精英教徒一眼,只淡淡應道:“帶路?!?/p>
神殿建于南詔王宮之側,巍峨?yún)s陰沉,巨大的石柱上雕刻著扭曲的符文與異獸圖騰,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火與某種不易察覺的血腥氣混合的味道。殿內(nèi)燈火通明,卻絲毫驅(qū)不散那沁入骨髓的陰冷。
高臺之上,一人負手而立,身著暗紫色長袍,身形高大,面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儒雅溫和,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里面跳動著理性到近乎瘋狂的火苗。
拜月教主,石杰人。
他并未轉身,聲音卻溫和地響起,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聽說,我?guī)孜徊怀善鞯氖窒?,前些時日驚擾了小姐清修?還是一位過路的書生解了圍?”
靈兒站定,白衣在幽暗的光線下仿佛自身散發(fā)著微光?!澳显t故土,何時容得外人橫行?教主麾下,行事倒也‘謹慎’。”她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石杰人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靈兒身上,那目光并非審視,更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或者說……一個絕佳的實驗對象?!靶〗闼坪酰c尋常女子大為不通。那份從容,那份力量……倒讓杰人想起一位故人?!?/p>
他一步步走下高臺,步伐沉穩(wěn):“世間愚昧,沉溺于短暫的情愛私欲,庸碌一生,渾噩不堪。唯有探尋宇宙至理,追尋永恒之道,方是超脫之路??上В廊硕嗖唤馕乙??!?/p>
他的聲音充記了某種蠱惑性的悲憫,仿佛真心為眾生的蒙昧而痛心。若非靈兒早已深知其皮下那極端冷酷、視萬物為芻狗的本質(zhì),幾乎也要被這表象所惑。
“教主所言至理,便是以水魔獸顛覆大地,以億萬生靈為祭品,驗證你那‘大地是圓的’之說?”靈兒抬眼,直接迎上他的目光,聲音清冷如冰泉擊石。
石杰人腳步一頓,眼中第一次真正閃過訝異,隨即化為更濃烈的興味:“小姐竟知水魔獸?還知……地圓之說?”他逼近幾步,壓迫感陡增,“你究竟是誰?”
靈兒卻微微彎起唇角,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透著一絲悲憫,不是對他,而是對他那偏執(zhí)瘋狂的“道”:“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教主可知,你傾盡心力所追求的‘真理’,或許只是通往毀滅的捷徑?你所鄙棄的‘凡俗情愛’,或許正是這天地間,最堅韌的‘力’之一?”
“情愛?”石杰人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輕笑出聲,笑聲中卻帶著刺骨的冷,“那不過是脆弱生靈用以自我安慰的幻夢,是阻礙看清世界本質(zhì)的最大迷霧。小姐擁有如此不凡的力量,竟也信這虛妄之物?”
“我不止信?!膘`兒平靜地注視著他,周身開始流淌起極其微弱卻無比純凈神圣的氣息,那是女媧神力最本源的波動,“我即是因此而生,亦愿為此而死。此力,護佑生靈,維系平衡,而非如教主般,妄圖以毀滅來證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