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炯坐起來說,這回,該說實話了吧?
漆德瑋皺皺眉頭說,姑父去世了,你知道嗎?
周維炯頓時僵在當(dāng)?shù)?,好久好久,淚流滿面,又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咬著牙,看著,嘴唇翕動,眼眶濕潤,長出一口氣說,爹,身體好好的,為啥呢?
聽說,也是聽說,為了英子,找到山上,下山,碰到李四虎的人,三句話沒說,把姑父打了,當(dāng)時就吐血?;丶遥f是籌錢。姑姑跑到俺漆家,漆德瑋說,你知道的,俺爹身體不太好,喊幾個叔父一起商量,想動用漆家力量為姑父報仇,可是六叔漆樹貴也知道了,他不讓,說了一大堆理由。
漆樹貴?他不是在省城嗎?咋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很神秘,也沒有通過縣里,說是從安徽合肥那邊走的,漆德瑋哦了一聲說,想起來了,是他們廳到南京匯報什么事情,回來時請假回家看看,從那邊走的。
這個情況,你是咋知道的?
他回省城,很匆忙,經(jīng)過縣城,王繼亞讓我?guī)笋R接送,我還問,是六叔,為啥不在縣里停留,王團(tuán)長說,可能有急事,是省里電報到縣里,催他回去的。
一大堆理由,啥理由?周維炯說,你們家是大門,還被他挾持住了?
你也不能那樣說,這里面的事情比較復(fù)雜。
咋講?
一是漆家如今不像從前了,從前由大門當(dāng)家,現(xiàn)在,輪流到小門當(dāng)家,漆德瑋說,人,都是勢力的,我們漆家也不例外?,F(xiàn)在,漆家六門,就是六叔還有出息,在省城謀得官職,如今已經(jīng)是處長了,說個大實話,不是我們漆家這樣,擱在別的姓氏,都會這樣的。
二呢?周維炯說,是不是漆樹貴讓妥協(xié),籌錢把小英子贖回來,至于我爹的仇,再管也沒有用,是不是?
你猜對了,漆德瑋說,話是這樣說的,事后,我聽說,他也不要臉了,也不怕別人說他怎么怎么的了,就直接站出來,想乘機把女兒奪過去,就跟姑姑說,眼看大哥需要治病,這里有十塊大洋,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算報了。女兒歸我,我要帶到省城去。那兒,受教育程度高,到時候,嫁個有錢人家,過點好日子。
十塊大洋,虧他漆樹貴還說得出,小英子同意嗎?不說俺爹媽,小英子的事情,她自己做主才對。
這個倒沒有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小英子顯現(xiàn)還在土匪手里,咋問?漆德瑋說,都認(rèn)為這事兒漆樹貴做得不地道,就是我們老漆家,也有人站出來,說六叔做得太過。但是,你知道六叔咋說的?
咋說的?周維炯說,無外乎找歪理唄
他沒有明著說,我聽漆家跟他那門子走得近一點的說的,說這十塊錢,就是氣姑姑和姑父的,要是周德懷知道了,肯定活不了。哎。不知道咋搞的,表弟,你家給他養(yǎng)閨女還養(yǎng)出錯誤來了,這天底下,到哪兒找天理呀。
嘎咚,周維炯嘴唇動了動,但是,最終也沒有說出來,周維炯心想,這家伙,真是個小人呀,睚眥必報的家伙,當(dāng)初分析的,還是有偏差呀——當(dāng)時說,我們家給他養(yǎng)閨女,不說有恩,總不至于有仇吧。至于說,要小英子,要是把當(dāng)時拋棄小英子的事情抖露出去,他漆樹貴還得了?漆樹貴又是個死要面子的家伙,這一步,萬萬不會走的??扇缃?,他不但走,還走得很遠(yuǎn),啥原因呢?對,根子還在土匪那兒。
這么一說,你知道漆樹貴咋說?漆德瑋嘆口氣說,我就是沒想到,那么高傲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居然一點臉面都不要了,想不到呀。
咋想不到?周維炯說,他高傲,他要臉,那是為何?那是有利可圖。在商城,在大別山,他要是有臉面,那就是個人物,誰不巴結(jié)他,怕他?這樣一來,不管是升官還是發(fā)財,都比別人占優(yōu)勢。可是,如今呢?他不需要了,為何?
是呀,為啥呢?漆德瑋問。
因為他在省城發(fā)展,在那里才要臉,那里的臉才值錢,周維炯說,至于名聲,這里說得再壞,沒有直接利益關(guān)系,誰去告他,吃飽了撐的?沒人告,這里就是一攤大糞,再臭,也不會臭到省城的。對他來說,這里的一切都等于零,他還在乎這里的一草一木嗎?
你這分析得在理,可是,我們,包括漆家都不知道呀,有人還說,漆樹貴說的也不無道理。
有啥道理?周維炯說,真是糊涂,還有人說漆樹貴有道理,道理咋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