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德宗嘆口氣說,真是二爹說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些財主不仁,就把窮苦百姓當猴耍,這樣過著還有啥意思?說過,遞了一個眼色給漆德會。
漆德會明白,趕緊說,八弟,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又扭頭對羅固城說,八弟知道你家窘,跟我說了,讓我給你弄二十斤米,五斤面,你回去時帶著。按說,應該多給些,可八弟家現(xiàn)成的也不多,再說了,下雪天,路滑也不好扛。
羅固城趕忙站起來抱拳說,這哪能成?
就這樣吧,漆德宗說,吃了飯再走,你回去,組織好農(nóng)會同志搞好工作,至于家庭問題,燃眉之急,你盡管說,我們有多大能力,使多大勁兒。
羅固城聽了,也沒吱聲,嘿嘿笑,又落座。
蔣鏡青皺眉,知道是在說些客套話,但是,路上,他知道羅固城是在煤礦,雖說回來了,暫時還沒有安排,德宗這么說,看來,此人有組織能力,于是說,我們不是說有二十人參加嗎?也讓固城參加,我回城時跟他一起,也好有個伴,也不會引人注意,行嗎?
那咋不行,他本來就是代表,代表礦山黨組織,詹谷堂說,只是,我們需派人送,否則……
否則危險,是吧?這個嘛我知道,不過嘛,一路上也沒碰見一個鳥人,又是山連山,雪花不停飄,不會有事的。要是派人,還真的會引起地方民團注意。再說了,我們開會,這是秘密的事情,事前知道人少,敵人不會知道;會后,知道人多,也許會透露出去,敵人一定知道。到那時,還真的危險呢。
嗯,是的,蔣書記給我們提個醒呀,告訴我們,保密工作至關(guān)重要,徐其虛插話說,形勢緊張,我們那邊斗爭,死了多少人,都無法統(tǒng)計,現(xiàn)在,只剩下七十多人,還在大山里待著,這都是血的教訓呀,同志們,小心小心再小心,小心為妙呀。
其虛同志講得,十分在理呀,韓非子說,事成于密,敗于泄。小心無大礙呀。但是,我們的同志,也不要錯誤理解,一想到當前形勢,就裹足不前,就害怕得要死,就立即泄氣了,就放下手中的武器,立地投降了,要不得,漆德宗說,今天,把大伙找來,是因為我們請來了我們商城黨的縣委書記蔣鏡青,一路上,冒著嚴寒,頂著大雪,扮著看風水的先生,兩天兩夜才走到這里的,這是什么?你們看看,蔣鏡青書記,才多大年紀,哪個人不是爹媽生的,哪個人沒有兄弟姐妹?但是,走上這條道路,是不容易的,要的是什么?是理想,是信念,是堅強的決心。是不怕犧牲,敢于犧牲,是勇往直前的勇氣與決絕。我們南鄉(xiāng),雖說地處商城東南,比較偏遠,但是,大革命時期,我們這里,在商城縣委領(lǐng)導下,發(fā)展很健康,帶領(lǐng)著農(nóng)會,為農(nóng)民做了許多有意義的工作,可是,反革命舉起屠刀,一夜之間回到大清朝。這里腐敗糜爛,陰森恐怖,到處哀鴻遍野,黨組織也遭到破壞,我們的同志被出賣,有人居然帶著小炮隊,把我們南溪農(nóng)協(xié)主席楊家滅了,要不是他八歲的孩子楊克定到姥姥家去了,一家子就完蛋了。你們說,敵人猖狂不猖狂,殘忍不殘忍?哎,一說起來,我就激動,就痛心不已。但是,我不激動也不行呀,今天,都是同志,志同道合,我們共同來研究一下,該咋辦?
八弟講了,在這里,大家可以暢所欲言。為啥?在這里,不像在外面,這里還是比較保密的,漆德會想了想說,吃飯吧,邊吃邊扯,特別是蔣書記,知道外面情況多,在酒桌上說說,大家也好了解。
是呀,詹谷堂說,我,德宗還有梯云,雖說是代表南鄉(xiāng),是縣委委員,但是,縣委開會,我們這邊得不到通知,即使得到通知,也趕不去,有那么一兩次,我們急急忙忙趕去了,也快要散會了。為了安全,我們只是知道個結(jié)果,所以,我們知道的也不多。
唉,谷堂說的是實情,蔣鏡青說,還有一個,形勢不光是緊張,簡直就是惡劣,根本就無法聚會,要是聚一次,都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呀。
聽了,都不說話,都很悲憤。
詹谷堂端起一杯小米酒說,這是我們自己釀的,用大米釀造的,但是不叫大米酒,而是叫小米酒。為啥這樣叫呢?說是學問也不算學問,但是,仔細考察一下,還是很有講究的。這小米酒,誰釀造的?農(nóng)民;誰喝?農(nóng)民自己舍不得喝,賣給官老爺,他們喝。他們端起這樣的酒,就想起酒的來源,就感到奇怪,用米能釀出這般美味的東西,真不簡單,但是,這東西卻是粗手笨腳的農(nóng)民干的,這般想,就覺得自己有必要打壓一下農(nóng)民,抬高一下自己,于是就看不起農(nóng)民,于是乎就叫小米酒。
哈哈哈,秀才,是你編的吧,漆德坤說,不過,這話也不算瘋話,要是說起來,雖說富貴人家,也就是給米酒起名字的人,雖沒有故意這般叫的,但是,實際上,是潛移默化。哎,這個勢力,就是封建社會,把人劃分成三六九等,也是風俗化的結(jié)果,十分危險的,也是十分堅固的。那些反動派,就是有這種思想,才看不起農(nóng)民,即使我們這些農(nóng)民幫助他們很多,但是,對他們來說,我們還是處在底層,是泥土,永遠也翻不過身。這個東西是啥?是顛倒黑白,是束縛在我們身上的枷鎖,只有我們團結(jié)起來,拿起武器,砸爛這些枷鎖,我們的農(nóng)民,才能翻身得解放,小米酒才能變成大米酒。
哈哈哈,說得對呀,詹老師,德坤,你兩個說對地方了。唉,啥世道呀,都在感慨。
漆德宗插話說,再說多也沒用,只有反抗,才能起到作用。不說多了,蔣書記也餓了,我介紹一下:這個酒是周三爺家叫釀的,說是六安那邊有人要,釀了七大缸。二爹家來客多,就勻過來二十斤。這個酒,別看叫小米酒,可后勁大,要是感覺到了,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