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想,顧敬之為何沒來?原來是先公后私,這個該死鬼,咋不早說已經與顧結拜了呢?要是早說,這棵大樹摽著,還做屠戶干嗎?這個行業(yè),混錢是不假,但是,搞得挺沒文化的,屠夫喊著,膈肌難過。哎,既然如此,也不能一錯再錯哈,要是那樣,就有點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
王氏不是個饒人的人,但是,面對顧敬之,她就沒想到顧敬之憑啥跟你一個丈夫屠夫結拜,也許人一天有三糊涂,此時糊涂了,于是,真的突發(fā)奇想:這樣也好,他與我那個死鬼既然是結拜兄弟,死鬼一去,他不能不管吧?再說了,說不定——王氏又顧盼生憐,覺得跟了曹屠戶,吃了不少豬下水,是有那么一點騷味兒,除此外,白饃饃一樣的身子,也對得起顧團總了。雖是白天做夢,卻也不是沒依據,因為王氏生氣,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此時就有點暈乎。
趁她暈乎時,顧彪從提兜里掏出二十個袁大頭,并說曹師傅——師傅,本來是對有手藝人的尊稱,因他是屠戶,又不能說曹屠戶,想到殺豬宰牛以至于殺人,也是要膽量的,不僅如此,還有手藝。就是那個笨蛋萬壽挺,手藝不精才把曹屠戶砍死的;若精湛,何至于此?所以說,屠戶也是可以稱師傅的。
這么稱呼了,王氏并沒伸手接錢。顧彪就把二十塊現(xiàn)大洋放在供桌角,然后說,曹師傅那天才殺九個,顧團總考慮他自己也那個了,就按十個算,雙倍。
顧敬之擺擺手罵:阿彪,胡說八道哈,這是工錢,曹夫人明事理,還能嫌少?阿虎。
顧虎趕緊答應著,上前一步,又從提包里掏出十塊大洋說,這是顧團總從自己的薪水里支出來的,兄弟一場,也算紙錢。
此時,王氏才明白,這個“兄弟”是個不值錢的,就是臉熟不知名字的才叫“兄弟”,說白了乃是泛稱,是沒有那么多講究的。
據說王氏知道自己又做了個春秋大夢之后,就開始進入夢境;在夢中發(fā)瘋,說著罵著,口吐白沫,不到半年,就追隨那個“死鬼”去了。
當然,最慘不忍睹的還是東南一帶,也就是鐵沖、南溪、斑竹園、雙河、關帝廟等地,那里,由詹谷堂領導,李梯云、王澤沃等配合,組織五六千人,與地主斗,死了二百多人,其中農會副主席漆德敬,被人秘密殺害在雙河大路上,并在后背貼上白紙:這就是下場!
十分囂張。
咋辦呢?詹谷堂組織黨員,召開會議,商量對策。但是,商量去商量來,都沒有太好的辦法。
在楊山煤礦當礦工的張澤禮,也參加了這次秘密會議。在會上,他發(fā)言說,就目前來說,形勢異常嚴峻,主要原因是反動派太過猖狂,他們不顧一切殺害給他們做過貢獻的農會干部,導致我們的組織遭到破壞,許多黨員莫名其妙失蹤,還有些禍及家屬,好多農會干部的家屬子女也作為異己分子逮捕入獄。我聽說,商城gcd支部全部遭到破壞,支部領導遭到屠戮,等于全軍覆沒,我就是不知道,他們這樣搞,到底是為了什么?
詹谷堂說,他們啥目的?就是維護他們資產階級剝削窮苦人的利益,如今,我們組織農會,建立黨組織,發(fā)動群眾,支持北伐,取得了勝利,他們兇相畢露,主要是害怕天下窮苦人與他們共享勝利果實,所以,眼露兇光,與我們分道揚鑣,肆意屠殺。
以后咋辦?李梯云說,照這樣下去,我們的生命是渺小的,但是,關乎著人民群眾,關乎著勞苦大眾,關乎著民族大義,關乎著國家走向,我們不能這樣束手就擒呀。
王澤沃站起來說,我姑父一家都遭到迫害,四口人死了三個,就剩下小女兒陳茹玉了,就是這個丫頭,也是我偷偷弄到俺家的。我算了一下,全縣死多少人,這些人的血債找誰個討要?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不為他們討還,那我們就是茍活著,安心嗎?
漆德坤說,澤沃說的,也是我們的心聲,但是,當下,我們要是出頭,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嗎?送死,有意義也好,這樣送死,是敵人巴不得的,也就是敵人希望的,我感到,我們應該牢記這個仇,不忘這個恨,但是,不能冒險,還是暗地做工作,真要是不行,就得把工作重心轉移,譬如,轉移到保護同志安全上來,轉移到礦區(qū),那地方,畢竟還與他們的切身利益聯(lián)系在一起的。
大家都講的都很好,總體來說,這個仇恨不能忘,但是,要報仇,要雪恨,要為我們的同志找回公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詹谷堂說,不僅不是時候,我們還要一邊保護好同志,一邊轉移工作重點。
對于詹谷堂作為農會主席這般決定,參會的都擁護,并分好工,開始行動。
安排部署之后,詹谷堂一邊帶領他們斗爭,一邊與楊山煤礦的鐵匠張澤禮聯(lián)系,采取聯(lián)合行動,讓他們罷工,伸張正義,效果明顯。
因為煤礦一停,李鶴鳴急了。煤礦是城里大地主聯(lián)合辦的,其中有李鶴鳴百分之十三的股份。股東紛紛找到李鶴鳴,覺得這樣下去,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引起大規(guī)模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