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人應(yīng)該是兩位呀。
他說,他是最早的黨員,那時候沒這個規(guī)定,還說,蔣光慈來時,他已經(jīng)是黨員了,不信,在志誠書社有備案。
志誠書社?我就是志誠書社的伙計,我咋不知道?
有可能沒備案,為啥?志誠書社不是查抄了嗎?死了那么多同志,又是這么個年頭,還敢把名單寫在紙上,放在一個地方,傻子呀?
蔣鏡青想了一會兒,琢磨,皺眉說,也是,當(dāng)時,都在獄里,逮捕之前,那些檔案放得很秘密,也很簡單,都是代號,也不是現(xiàn)在的名字。為了保密,大多都是以人的特征起的,譬如臉上有麻子,又姓胡,就叫胡麻子;個頭比較矮,姓劉,就叫劉矮子;說話不利索,要是姓王,就叫王結(jié)巴;再譬如,你是上樓房的,就記上樓房灣漆某人借過書,陳穆堯頭大,就叫他陳大頭,也是這樣記錄的。
這樣起名字,只有內(nèi)部人知道,敵人拿到名單,也枉然。我當(dāng)時在志誠書社當(dāng)伙計,上面就記著:小伙計。李鶴鳴把我逮到牢獄里,也看到賬本上寫著“伙計”兩字,他看了半天,也沒看懂,也不知道啥意思,或者是借書名單,于是隨手扔了。我后來出來了,也找了,但沒找到那個本子。至于你說的還有沒有其他本子,就不知道了……不過,反過來想,革命處在低谷,按照農(nóng)村說法,正在倒霉的時候,誰還去冒充?冒充我們黨有什么好處?除非┅┅
蔣鏡青瞪大眼睛不再說話,皺眉思考。
漆德宗也是驚訝,看著蔣鏡青說,蔣書記是怕敵人故意派來臥底的,也就是特務(wù),是不?
蔣鏡青點點頭,皺眉說,要是這樣,他必定得到敵人的好處,譬如給他獎賞,發(fā)工資,如果是顧敬之民團探子,那么,顧一定許諾什么了。哎,要是我們的同志,我們這樣懷疑,就不厚道了。
不是厚道不厚道的問題,是沒有搞清楚他的身份,這,很重要,或者說,至關(guān)重要,漆德宗說,還是我們警惕性不高,沒有經(jīng)驗呀,反過來想,如果真是敵人派來的,說實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那些農(nóng)協(xié)頭頭腦腦,還有我們縣委書記以及縣城的黨團員,不都是血的教訓(xùn)嗎?
是呀,照你這般說,我們應(yīng)該警惕,現(xiàn)在警惕此人還不算遲,我想,你是南鄉(xiāng)黨的書記了,要想方設(shè)法查清此人的身份不是什么難事,要盡快;再者,啥叫澄清黨員人數(shù),這里面就是黨員身份問題,在這一過程中,是對一名黨員是不是真的、合格不合格的檢驗,蔣鏡青說,至于你說的情況,我聽了,初步印象時,此人對我們黨的理論乃至商城黃安等地的黨組織情況比較了解,但是,這又能說明什么呢?要是敵人派遣來的,也會做一些文章的,這些東西都不是秘密,只是他說發(fā)展黨員有名單,還有,他姑父,這些,很真實,但是,又能說明什么呢?不足以證明他就是一名真正的gcdy。
他來找李梯云,帶兩把槍,還說是他偷的,算投名狀!
什么?蔣鏡青一聽,皺眉說,還搞這個?這不是土匪應(yīng)該有的嗎?
不是他說的,是梯云說的。梯云,你應(yīng)該相信吧,他是谷堂的姨外甥,蔣光慈發(fā)展的,都是很早的黨員,資格老著呢。
這么說,你為何不喜歡此人呢?
我總覺他行事不太光明磊落,心胸狹窄,你聽他說話那腔調(diào),總是帶著揶揄口吻,好像這也不行,那個也不行,全天下就是他行,老子天下第一。還有,只要是同志們來匯報情況,他就像審賊似的,總是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有證據(jù)嗎?
暫時沒有,不過嘛,有次,梯云來我家,他也來了,不多說話,長得像個炸巴郎子——蔣書記,炸巴郎子你知道吧?是山里一種鳥,黑毛,尖嘴,耳門外突,眼窩凹陷——他說話時咬牙切齒,讓人很不舒服。
漆德宗說,中午留下他吃飯,我記得,我敬酒,他還問了一句:為什么?當(dāng)時把我問的,唉,我說,你是客人,遠道而來,自然敬一杯哈。他卻站起來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像教書先生訓(xùn)斥小孩子似的說,我們,是同志,同志,你知道嗎?同志之間,還分彼此嗎?敬酒,太庸俗了!說得我不知道咋辦才好,搞得都很尷尬。好在梯云站起來,端起酒杯說,誰叫你是地主呢,我們在你這吃飯,吃你的喝你的,這不是吃大戶,這是來斗地主,澤沃就愛開這種不是玩笑的玩笑,別怪別怪,同端同端。這么幾句話才把氣氛攪熱火,大家才哈哈笑著,一口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