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再哎喲,也不笑了,盯著,理直氣壯地說,你是干啥的?不老實!
莫名其妙,周維炯說,你懷疑我,懷疑我啥?為啥說我不老實?
你手里有槍,還穿得這么破,一定是裝出來的,那人怒視著說,咋解釋?
哦,這事兒呀,周維炯真的想笑出聲,把大腿一拍說,哎喲,你看我,老叔,是個朋友送的,說是我們那兒不消停,給我防身。
真的嗎?那人搖搖頭說,防身,帶把刀子也就夠了,帶槍,你以為呢?
你看你老叔,我又不認識你,你個拉毛驢車的,帶我一截,我又不是白坐車,哄你干嗎?
也是,我就是個做生意的,到武漢混點錢,土匪都得讓道,你也不會搶我,那人立即變了,態(tài)度也變得溫和了,還走上來,伸出手說,認識一下吧,我叫鄭聰,麻城卡房人,常走這條道兒。
周維炯不知道卡房在哪兒,但是,他知道麻城。見此人這么善變,雖說沒好感,但是,也不覺得這里沒有啥問題,再說了,身上有槍的事兒也說開了,他也不會介意,于是,也就沒說話。
但是,鄭聰這個人,好像雞婆,總是“咯咯噠”叫喚,一會兒也不消停,鄭聰又問,你不是當兵的?
當兵的?周維炯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學生,家里有事兒,寫信給我,所以,我想回家看看。
哦,你看我這記性,鄭聰笑著說,年紀大了,還是你們年輕好呀,只不過,你上學,在武漢,上大學吧?
是的。
哪所大學?
黃埔軍校武漢政治學校。
哦,還是軍校呀,不簡單,鄭聰這么問,心里噶咚,怪不得我抽打毛驢,此人坐得四平八穩(wěn),還把我的鞭子抓住了,一定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于是又說,這么說,前途遠大呀。我聽說,凡是在黃埔軍校學習的,以后,都要進部隊,在部隊里也能混個一官半職,不是團長也是個師旅長,哎呀,可不得了,你可是軍事人才呀。
人才談不上,至于說軍事,周維炯說,我學的就是這個專業(yè),對行軍打仗也略懂一點。
哦,高才生,佩服,鄭聰又說,只不過可惜了。
為什么?周維炯心想,此人一定不是好東西。好,我就陪著你,看你還咋的?一路上像老媽媽紡線,總是扯,煩人??墒羌毾?,此人問的,有問題嗎?自己沒問題,還怕他問嗎?于是心里也就坦然。心想,問吧,看你啥目的。
你回家,我知道,商城,山區(qū),農(nóng)村,鄭聰說,學得本領(lǐng),可沒用武之地呀。
那也不能這般說,周維炯猛然想起朱迪的話兒,本來想說回去了尋找機會到隊伍里,又改口說,上軍校,也不都是帶兵打仗,軍校,也學到許多,譬如孫子兵法,就是讓人靈活運用的,遇到事情,要反復(fù)想,這不是知識嗎?還有,訓(xùn)練,知道向左轉(zhuǎn)向右轉(zhuǎn),還把身體練好了,有了好身體,說個老實話,種個四五畝田地,也需要呀。
鄭聰聽出弦外之音,于是不再問,又是一鞭子:駕!
毛驢車咕咚咕咚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