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你是李縣長派來的,這時候咋不說了?那個男演員雙手抱在胸前,走了一圈說,還說王縣長不算啥,真夠膽!你這樣藐視縣長,分明是李老末的人,我問你,是不是探子,李老末派你來干啥?
大爺,我們不是的,我們真是南鄉(xiāng)的,李老末,是干啥的?胡宏嘴里還流血,哀求著說,我們在雩婁高中上學(xué),路過,聽說伏山戲班很出名,想來看看,事實鬼迷心竅,想,想┅┅
想搶嗎?
不是的,我們都說了,還請大爺你高抬貴手。
此時,走過來一個老男人,可能是戲班頭兒,過來說,你說你們是南鄉(xiāng)的,你倆姓啥?
我姓胡,這是俺老表,姓漆,他父親在老漆家排行第十,都喊他爹叫十老爺。
哦,知道了,你們是老漆家人,哼,年紀(jì)輕輕的,咋都不學(xué)好呢?打劫都打劫到我們這里來了,這樣吧,老頭說,我們排練,你們幫打斷了,這是要賠償?shù)模啥?/p>
我們是學(xué)生,沒錢,胡宏說,要不信,你們到雩婁高中調(diào)查。
我不管你是學(xué)生還是劣生,你做的事情你要負(fù)責(zé)。
我們沒有錢,咋負(fù)責(zé)?胡宏說,不可能要我們的命吧?
不,不,年輕演員說,三爺,我看這樣,這倆也是窮鬼,只要給我們叩三個響頭,此事就此結(jié)過,你看怎么樣?
那好吧,你們年輕人,難道叩頭比要錢還重要?老頭說著,又走進(jìn)院子里去了。
誰來?
漆樹貴愣住了,叩頭,都是別人給他叩頭,可沒有他給別人叩頭的習(xí)慣,正猶豫,胡宏高聲說,少爺,我來。
你來,你來就得叩六個。
為什么?你的三個,你少爺?shù)娜齻€,都是你叩。
叩過頭,胡宏和漆樹貴退出去了。
路上,漆樹貴第一次看到胡宏順眼,對胡宏很也有了好感,心想,這個表弟,遇到危險,能挺身而出,不簡單。后來,胡宏爹媽去世,胡宏投靠漆樹貴,漆樹貴樂意收留,可能也與胡宏在這次當(dāng)中的表現(xiàn)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少爺,別惱,有道是,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他們不是戲班嗎?總有一天會轉(zhuǎn)到我們那里的,到那時,看我們不把今天的面子找回來?
我咽不下這口氣,漆樹貴走一路痛一路,他哪里挨過這樣的毒打,最主要是哪里受過這般屈辱,就是這樣,那個張云,臉都沒有看到,這口氣咽不下去呀。想到這兒,突然想到張云那聲音那霧里看花的魅力,漆樹貴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砸在一棵大樹上說,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我也不想做君子,我就喜歡現(xiàn)世報,你說,咋讓我出這口惡氣?
這個,這個,胡宏說,剛才聽到商城小調(diào),那里面唱詞,叫家雞沒有野雞香,還有一句,就是,要不如偷,偷不如搶。真理呀。少爺,我們好說歹說,想進(jìn)屋看看張云,他們不但不讓,還毒打我們,還栽贓我們是李老末的人。他不是說我們是李老末的人嗎?他媽的,我們就當(dāng)一回李老末,不行嗎?
胡宏這么一提醒,漆樹貴回老家,連夜帶人馬,掂三條槍,蒙著臉,夜襲張寨,擄走花魁張云,并在當(dāng)夜強(qiáng)逼成婚。
盡管婚后諸多不協(xié),張云再也不唱,但是,漆樹貴還是很愛張云的。
張云去世,對外說是難產(chǎn)而死,好長時間,漆樹貴惆悵不已。
惆悵這個東西就如同山里云霧,遇到熱氣了,一陣陣,御風(fēng)升騰;遇到冷氣了,徘徊空谷,塞滿心坎,悶悶不樂,郁郁寡歡,好生難受。不冷不熱,仿佛云里看花,撩撥不止,痛苦難耐。
兩人雖說成親,張云好像啞巴,一句話也不說,抱著摟著,如同抱一塊玉樣的尸體,手感冰冷,心更冷,久而久之,抓心撈肝,也不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