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谷堂說,是這樣的,易仁幫當縣委書記時,河南省委召開過會議,認為在商潢固三縣交界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大荒坡搞一次暴動,結(jié)果呢,陰差陽錯,當天夜里有人報告,說是在河沙灣邊兒稻場上有唱戲的,大地主張長學就在那兒看戲,撲空了,立即調(diào)轉(zhuǎn)槍口到張家,又因為他爹死了,做道場,忙到天亮。天亮了,民團在四周守衛(wèi),只能硬沖,因寡不敵眾,犧牲了不少。撤退時,又因彈盡糧絕,又犧牲了不少。三十五名,犧牲了二十八名。是這樣嗎?
基本上沒出入,我也參加了,只不過,我們沒有槍,腰里別著刀,在外圍,蔣鏡青說,我跟著縣委的人去的,藏在河灣邊兒,槍聲大作,過一會兒,有人喊:抵不住了,趕緊撤。于是,四面八方都有人逃跑。我往回跑,跑到上石橋,有個大竹園,鉆了進去。過河,到對面的龍嘴,那里有座山,樹林茂密,到那里才躲過一劫。
詹谷堂說,對這件事,你們怎么看?
蔣鏡青說,要是總結(jié),很多,也很痛心,有一條是致命的。
什么?
貽誤戰(zhàn)機。
貽誤戰(zhàn)機?狗屁貽誤戰(zhàn)機,詹谷堂憤怒地說,說穿了:怕死!
徐其虛有點迷惑,問了句:詹主席,你這說的,咋講呀?
咋講?古人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如要不發(fā),必遭反噬。事前應該做到知己知彼,還要預設各種意外情況,但是,不管遇到啥情況,一馬當先,勇者勝,就應該毫不猶豫發(fā)起攻擊。攻擊不下,夜晚,也好撤。可是他們,非要等到天亮,這不是拍死是什么?
還是老姜辣,詹主席分析得有道理,漆德宗點頭說,不過嘛,最最主要原因是敵我力量對比懸殊,按照兵法上說,知彼知己,方能百戰(zhàn)百勝。再一個就是太盲目,自己幾條槍,敵人幾條槍,都搞不清楚,還咋干?
縣里,還有幾個人,在縣城,那是在李鶴鳴眼皮底下過活,不得不謹慎,但是,因為大荒坡失敗,還因為要傳達八七會議精神,幾個人不得不聚在一起開會,蔣鏡青記得,是在陶家河對面的陶行,那地方有一塊荒地,處在山坎下面,很少有人去,比較安全。縣委的幾個,分別報告了情況,蔣鏡青參加了大荒坡起義,雖說失敗了,但是,上級要求要總結(jié),要汲取教訓,于是,蔣鏡青就匯報了,之后,讓大家總結(jié),很全面,也很有高度,總體說,是左傾,但是,與詹谷堂李梯云分析,還是覺得他們倆說的接地氣,只是聽著,總覺得詹谷堂火氣太大,動不動爆粗,兩句話沒說就抖胡須。因為自己才來,又因為詹谷堂年紀大,又是老資格,也不便駁斥,于是笑著說,你們還慢吃,我已經(jīng)吃飽了。
漆德宗因是主人,就說,吃點菜吧,山里面,寒酸。
這么多菜,又有干飯,真的吃飽了,蔣鏡青說,德宗,你真的太客氣了。你們慢吃,我呢,喝點茶。說實話,都是同志,大家也應該知道一些外面的情況,所以就零零碎碎說了。說了,大家都很悲憤,也很激動,但是,我們還是要冷靜。大荒坡就是血的教訓,萬萬不可粗心大意!我到那邊,根據(jù)同志們提出來的,想梳理一下,思考明天的會議。我作為縣委書記,該講啥,不該講啥,心里得有數(shù)。
我性格直,年齡又大,資歷也老,德宗是我學生,我了解。就目前,在南鄉(xiāng),還是德宗負責。
嗯,也行,端到會上說吧,蔣鏡青說,我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是這里的工作問題。第一,這里的黨員得登記,得調(diào)查;第二,黨組織得恢復,得建立;第三,起義,也是核心問題,更是貫徹八七會議精神的實質(zhì)問題,也是這次會議的中心話題??墒?,起義,咋起義,什么時間,誰領(lǐng)導。
商城縣委呀,漆德宗說。
詹谷堂說,是呀,不是商城縣委,還能是誰?
但是,這里面有方便不方便的問題。你們知道,這個時候,是非常時期,縣委書記到這里走動,方便嗎?再說了,要是住在這兒,那么,還有余集、南司、伏山以及白塔集蘇仙石等地黨組織咋辦?
詹谷堂說,上次,我到滕家堡去買毛筆,遇見一個人,叫老碑,他問我,你認識一個叫周維炯的嗎?我說認識。他說,你得離他遠點,他可是gd探子。我說,你錯了,他是我們打入丁家埠民團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