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概還是有一點不變的,就是她確實不厭倦在各種西席的課堂上聽講。
不論是琴棋書畫,還是經(jīng)史子集,都認(rèn)認(rèn)真真、端端正正、仔仔細(xì)細(xì)地聽。那模樣,那神色,與她還是蘭娘時在他書房端茶倒水,卻分出心神去注意旁的沒什么分別。
唯一不擅長且笨拙的許是武藝。受限于身體的天然力量差距,論氣力女子陸棠棣再怎樣都不能使陸家輝滿意。
陸家輝便大皺眉頭、厲聲呵斥,陸棠棣則安靜垂頭、不言不語地聽。看起來很有些羞愧的樣子,陸嘉良卻猜她是不是單純在神游。
掩蓋在男子裝扮下的陸棠棣終于出了師,可以出府,有了身份,并從某日開始,會專門換了衣裳前去見皇宮里的殿下。
聽聞那是位對帝位不感興趣,但是因母妃受寵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個性極是飛揚恣肆、專橫跋扈的人。
這樣的人對喜靜且寡言的蘭娘來說該是怎樣的劫難呀。他在己身愈來愈重的病情中這般頭腦昏沉地想,心底一瞬間涌現(xiàn)出的躁郁和狠毒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詫。
要是圍獵時他們二人如他所愿雙雙身死就好了,他想。不,他所求不多,只要陸棠棣死就好了,他祈愿。
憑什么,憑什么,明明是個女孩兒,卻能通過假扮男孩兒來進入仕途;為什么,為什么,明明當(dāng)初很是親近,現(xiàn)在卻形同陌路。
他想要的,她都有。是從他的書房被發(fā)現(xiàn)的,所以那些都是從他身上搶走的吧?無論是陸家輝的看重、培養(yǎng)還是其他,肯定都是一點一點從他身上搶走的,所以搶不回來就毀掉。
沉寂昏暗的室內(nèi),好半天才響起一聲低咳。
被遣來服侍屋中人并傳話的侍子低眉垂目,推開門時懷著深深的驚懼和強裝出的鎮(zhèn)定,稟告道:“公子,大人傳話說,事已成了?!?/p>
毫無動靜。她以為是病重對方不曾聽見,但正要重復(fù)時,那低柔沙啞的聲音又慢慢傳來,帶著那股一開始迷惑了她的溫溫柔柔、親親密密的偽善勁兒。
“是么?尸體見著了么?死因驗看了么?”
侍女張了張嘴,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板驟然升起。
“啊。”那人輕輕低低地笑著說,“我忘了你是不會知道得這么詳盡的。”
侍子忙不迭點頭。
“那就退下吧,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