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棠棣被送回府后,府中管事嬤嬤張羅著就要去尋大夫,被她攔下。
“不必勞煩,些許外傷罷了,府中自有傷藥?!?/p>
然而說話動作間,不慎牽扯到肩背、手臂處的外傷,表情一僵。
嬤嬤本在府門外等候晚歸的家主,原見她連日遲歸,心中已有埋怨之意,意欲在今夜勸誡她注意身體,不想當晚卻見了個渾身血淋淋、衣裳破損、狼狽不堪的家主回來,心下當即大驚,繼而大怒:“牛大,你是怎么趕車的?!竟致主君受傷了么?!”
牛大委屈不已:“小人也不知這馬為何就被驚了,主君出來前一切都好好的……”
惟受傷的陸棠棣知道,這并非是趕車人牛大的過錯,也不是無緣無故被驚馬。
她心說之后也不知朱叡翊會怎樣去查,明日退朝之后需得去御書房問問。一面擔心自己形容不整,會露出什么不該有的破綻,忙道:“不是他的錯,讓他退下吧。嬤嬤,熱水傷藥備好了嗎,我需得洗漱處理?!?/p>
她平時在府中雖然和氣,但也有自己的積威,便強硬地拒絕了嬤嬤再三再四想要替她請醫(yī)、看傷、上藥的請求,自己一人闔上了屋門。
擺好屏風,挑亮燈芯坐下,她感到有些暈眩。
從不算太高但也不低的車轅上摔下來,加之當時的馬車還在瘋狂向前駛動,她受到的傷其實并沒有她嘴上說的那樣輕,但也沒有預想過的那般重。
她垂下眼睫,想要盡可能利落迅速地解下衣袍,卻總是因生理性的疼痛動作滯澀。
……所以對于矯飾了性別的人而言,一旦受傷或生病,暴露的風險就會上升,麻煩也更大。
此時但凡有個人在旁邊搭把手呢。陸棠棣微微嘆口氣。
總算是習慣獨自處理身體上的各種狀況,她沒有怨天尤人太久,平靜地照著步驟慢慢來。
除去還算好解的外袍,撕下中衣與傷口血跡粘連在一起的布料,束胸暫未解,她偏頭借著銅鏡打量自己肩背上的傷勢。
——不出意外與手臂一樣有著大塊的擦傷,甚至絲絲縷縷滲透著血珠。
她想,自從上次圍獵倒不曾受過這樣嚴重的傷了。完好的左手便從肩頭探過去,摁一下引起肌肉一陣痛苦的戰(zhàn)栗。
她彎了彎唇,不想這束胸有朝一日還替她減緩了一點擦傷。摸索著去解,一圈又一圈的布料散落,被束縛著的胸腑重獲自由,好似一時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許多。
陸棠棣面色寡淡,按部就班沾濕帕子擦去傷口處的塵土,不顧那隨之而來的些微刺痛。垂頭咬去傷藥瓶口封堵著的木塞時,聽到自外頭傳來的太監(jiān)尖利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