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辛西婭又在病榻上昏沉了數(shù)日。
就好像她來到奎瓦爾后,比在淚石神殿的生活要更加艱難。
高燒退去后,虛弱的身體和殘存的羞恥感讓她變得異常安靜。
她時常望著窗外流動的奇異天光,或者盯著天花板上緩慢變化的魔法紋路出神。她理性上完全明白德魯伊擁有變幻形態(tài)的能力——書本上有記載,人們口中有傳說。
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并且那龐然大物就是自己日漸依賴的監(jiān)護人,則是另一回事。
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對特定形態(tài)的恐懼,不是理性可以輕易說服的。同時,
另一種情緒也在悄悄滋生。
愧疚。
她清晰地回憶起自己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那無法抑制的恐懼,推開他手的動作,顫抖和淚水……
她很羞愧。
這并非有意冒犯或否定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
可不論如何,這都是近乎冒犯的失禮。
而且,辛西婭也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到來,似乎迫使叔叔必須長時間維持在他可能并不舒適甚至感到束縛的形態(tài)里。
他待在塔里的時間明顯變長了,那種仿佛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自然感,有時會被一種極細微的、但也并不難察覺的緊繃感所取代,尤其是在需要長時間靜坐或?qū)W⒂谀呈聲r,他會無意識地調(diào)整姿勢,仿佛不適應(yīng)這具軀體。
她是不是……不僅打擾了他永恒般的寧靜,甚至成了一種無形的限制?
病愈之后的一個傍晚,伊維利歐斯照例來查看她的情況。
他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確認溫度,動作規(guī)范得像是在檢查塔內(nèi)維持結(jié)界的魔法系統(tǒng)是否運行正常,然后遞給她一杯溫?zé)岬?、散發(fā)著安神花香的花草茶。
辛西婭捧著溫暖的陶杯,熱度透過杯壁溫暖著她還有些冰涼的手指。
她低著頭,目光落在杯中晃動的淺金色液體上,聲音細若蚊蚋,帶著病后的沙啞:“對不起,叔叔?!?/p>
伊維利歐斯動作微頓,看向她。
“為了……之前的事,”她不敢抬頭,指尖用力得有些發(fā)白,“我不該……那樣推開您。還有,又生病……給您添了很多麻煩。”
伊維利歐斯沉默了片刻。
對他而言,那只是一個需要調(diào)整的認知誤差,低估了人類社會出身的她對荒野形態(tài)的恐懼,是他的問題。
而照顧病患,則是職責(zé)所在。
他并不覺得需要道歉,也無法完全理解她這份過于細膩的歉意從何而來。
最終,他只是平淡地回應(yīng),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你需要休息。這不是你的過錯?!?/p>
回應(yīng)一如既往的簡潔甚至有些冷漠,但奇異地,讓辛西婭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又過了幾天,辛西婭的身體基本康復(fù),氣色也好了不少。
她更加留意伊維利歐斯的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