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暗將那桑皮紙中的解藥留下一半,喂給任弘微一半。
夜深了,殘月一勾,淡淡窺人。
阿元將孟章悄聲叫出來,把桑皮紙中的解藥給他,道:“大約明晨,弘微便會轉(zhuǎn)醒。這兒再不需你掛心了。這封解藥,你拿回去,救太皇太后吧。”
孟章似乎還有話說,阿元只不理會,道:“旁的不必多言。我已請寨中備船,現(xiàn)下你便去吧。太皇太后的身子可拖不起?!?/p>
孟章想這確是實情,總是耽誤不得,只好即刻動身。
阿元目送孟章的船只遠(yuǎn)去,遁在黑霧影里,這才安心回了草屋。
楚青鸞正哄著懷中的無憂睡覺,燭光燈影里,一派曖曖笑意。阿元在門口頓住了步子,只怔怔地瞧著他們,心想,世上再慈的母親,也不過如是了。
楚青鸞見她愣神,輕問道:“怎么了?”
阿元輕輕走進(jìn)屋內(nèi),坐在床側(cè)道:“這兒環(huán)境樸素了些,你帶著無憂回去吧?!?/p>
楚青鸞點點頭:“也好。我明天再帶她來?!?/p>
阿元將手?jǐn)R在那襁褓上,猶疑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楚青鸞道:“孩子好端端的,任弘微的毒也解了,你有什么可嘆氣的?”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我同這孩子……緣分淺……”
楚青鸞直了眼睛,別過身子去:“你又胡說了!”
阿元忙討?zhàn)埶频囊疽臼郑骸拔义e了,我又發(fā)昏了,青姐你饒恕我。這一路,我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中亂的很……”
楚青鸞勉強笑了笑:“誰讓你是無憂的母親呢?只好饒你了?!?/p>
“只是……青姐,我此番來,還有一件事,一件頂要緊的事,要聽你的意思?!?/p>
“什么事?”
“倘若……倘若……”阿元一咬牙,張口道,“倘若那新皇帝要娶南越的公主,兩家合為一家,你肯依嗎?”
楚青鸞垂下眼去,那睫羽在燭影里微微顫動,她閉上眼睛長嘆一聲:“冤孽呀!”
阿元聽她一聲苦吟,悲從中來,潸然欲泣。
楚青鸞半晌才道:“合也罷,離也罷,全憑女帝陛下。從此,是再沒有楚青鸞這個人了?!?/p>
任弘微醒的時候,日光是一圈淡淡的金環(huán),他的妻子守在床邊,扶著臉望著窗外那輪初生的太陽。
他的床邊擺著一株香草,沾著晨露,翠生生的美。
“怎么不睡?”
阿元恍惚聽見丈夫的聲音,低頭一看,輕笑道:“你醒了。你昏睡了好久?!?/p>
“我……我只記得,那乳娘朝咱們施毒……”
“是呀,你救了楚琮,然后我便帶著你回南越來,將你又救回來了?!?/p>
任弘微輕輕一笑,他的臉容蒼白:“你又救了我一次,也不知我有幾生幾世,可以償還于你呢?”
阿元怔了怔,低頭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倘若來世,我是一只蝶,你便償還我一碗清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