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琮縱聲大笑,阿元也隨其大笑。
“好。那就別怪本主無情。延部的將士們,殺!”
黑霧一聲令下,眾兵便攜刀光劍影潮水般生撲過來,風雷已起,血色漫天,今夜,注定有人看不見的日頭。
圓月泠泠,空照人間事,不問鋒刃可寒,熱血可暖?
阿元飛轉(zhuǎn)殘劍成空影,只覺一塊塊血肉撞上來,將劍身撞得卷了邊、翻了刃,她在血海中劈波斬棘,疲憊不堪……一只蛇頭錐“咬”住阿元的手背,她的劍飛了出去,她在眾聲喧囂中清晰地聽見殘劍落地的聲音,她想著,一切也許就要結(jié)束了。
但很快,她聽見了別的聲音。
那是箭雨破空的聲音。上百支箭鏃扎入血海,刺入北狄人的血肉,轉(zhuǎn)瞬之間,形勢轉(zhuǎn)逆,北狄兵士開始抱頭鼠竄,四處潰散,阿元同禁衛(wèi)一樣,滿面疑云,看著那些從天而降的箭雨將北狄人籠罩在死亡的陰云之下。阿元恍恍惚惚,似乎聽到一個個嫠婦的哭墳聲……
忽的,阿元感到一陣刺痛,她低頭,發(fā)現(xiàn)楚琮正在給她上藥,一片梅花粉似的雪白灑在手背的傷口處,楚琮撕下衣襟,替她裹傷。
陸續(xù)有人自他們頭頂?shù)奈蓍芟侣?,擋在他們前面,南楚的衛(wèi)兵像瀑布一樣落下來。
楚琮說了一聲“走”,拉著她飄然進了內(nèi)室。
屋內(nèi)焚著暖香,烹著新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醺醺酒香,而面前的燭火是如此,這是另一個世界。雖然外面殺聲震天,血濺兵戈,但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阿元喃喃道:“你帶了多少人?”
楚琮淡淡一笑:“朕足夠謹慎。”
阿元心中慢慢升騰起一種惡寒:“你用這生死一線,來試我?”
楚琮鳳眼微垂,只是笑,隨后斟了一杯茶,他的手上、扇間,都沒有半滴血,如此潔凈。
他任由他們?yōu)樗疵?/p>
阿元掀翻了那茶水。
楚琮絲毫不急,重新斟過一杯,遞到她面前:“你既然下了毒,拓跋決命不久矣。朕會令任弘微重掌江幫。新的江幫,不再只是一個小小的商幫,只要任弘微夠手段,江幫會成為在野的一股勢力,牽制朝堂?!?/p>
阿元冷笑:“你認為我們愿意做你眼皮子底下的‘土皇帝’?”
楚琮微微一蹙眉,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柄,連朕分封的王爺,也未必及得上你們呢?!?/p>
阿元直直地、鋒利地看向他:“你嘗到孤家寡人的滋味了是不是?所以急著用權(quán)力來引誘我們,讓我們?yōu)槟闼谩!?/p>
“楚一凰,”楚琮罕見地卸下防備,“你與朕同父異母,朕的至親沒有一個愿意舍命救朕。只有你例外。所以,朕愿意同你們夫婦分享權(quán)勢,讓你們成為這南楚天下最尊貴煊赫的一對璧人。這難道還不如你的愿?”
阿元怔了片刻,心思頹然,暗道:我舍命救你,實則因為你是我親生的兄長??杉偈鼓阒雷约旱纳硎?,也絕不會舍命為我的。因為你和他們一樣,早已沒有心,也沒有情了。
阿元回身欲走,楚琮止住她:“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房去,帶弘微回南越解毒?!?/p>
“不,恐怕你是要出去,救拓跋決的命。他是個棘手人物,你不可心軟。”
阿元無可奈何地一笑:“已經(jīng)遲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