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提過一星半點往事,我想,他并不愿見我?!?/p>
渭川先行往村口馬車處趕,江玄陪著阿元又拜了拜仙姑祠的那尊女像。
何氏正早起拾掇,除塵撣灰,見那“莊主夫人”素衣凈服,虔誠滿目,不由道:“夫人,您生了這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模樣,又嫁了個賽潘安的俏郎君,家中良田連頃,吃穿不愁,老身倒想不出,夫人還有什么可求的呢?”
阿元起身,望著那女像之眼:“我祈愿仙姑安樂?!?/p>
“這倒是新鮮,仙姑成了仙,還有不安樂的么?”
“你們供奉仙姑,或有許多人間愁苦說與她聽。她愛民眾如子,便會生愁。倘若你們人人安樂,她自然也無愁緒?!?/p>
阿元說著,從江玄處拿了一塊碎銀遞給何氏。
何氏原先疑惑的長圓臉也眉開眼笑起來:
“喲,這么說,夫人倒是替我們小老百姓求的?老身替咱們村,謝過夫人了!”
長街長,長街空,昨夜的熱鬧,仿佛一場幻夢。雞鳴過后,了無痕跡。
街上零星有行人過,阿元瞥見街巷尾,孤伶伶地支著一個卦攤,她的步子竟邁不出去。一剎那,她如遭雷擊。
江玄扶著她,輕輕在她耳邊低吟了一句:“是命。”
卦攤前杵著一個老頭兒,深灰破衫,麥秸草鞋,頭戴的軟腳幞頭已褪了色,攤上搖搖欲墜、風吹雨打地懸著一個大字——“卜”。一只舊的杉木方盒鋪在面前,盛滿了污舊的沙土。
老頭兒的模樣兒沒有大改,只是一雙眼睛再沒有精光。
他瞎了。
阿元的躲避成了徒勞。老頭兒再看不見她了。
江玄拖著阿元走上前,阿元緊緊咬著下唇,不發(fā)一言,只覺滿口的酸辛。
江玄開口道:“先生,測字?!?/p>
老頭兒的聲音響起來:“何字?”
“緣慳一面,測‘緣’字?!?/p>
“公子寫,還是老夫代勞?”
“便請先生代勞?!?/p>
阿元一瞬不瞬地看著老頭兒。她甚至不需要再問。這人就是楚淵,南楚的舊帝,她的親外祖父。他沒有死!
她早該想到,他同她是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她怎會渾渾噩噩從無知覺?
“公子是南邊兒來的?”
“唉?!?/p>
“公子娶親了?”
“嗯。”
“是好人家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