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后是一片天然空地,巖側(cè)隆起一處洞窟。阿元急急奔入洞中,江玄隨在其后,用火折打亮四周。
石洞狹長,顯被打磨粉飾過,洞壁都很平整,內(nèi)中設(shè)有全楠木的長榻與幾案,雕工很素,案后懸著一幅字:“士希賢,賢希圣,圣希天?!边@字與那“罪己巖”一般,透著一股亮烈難犯、寧折不屈之氣,像是女帝的手筆。
江玄走近了看,見那上好的楠木,邊邊角角都沾染了色料,紅一塊,青一朵,藍一支,顯是阿元幼年淘氣所為,不覺失笑。
“青姐她們不在此處,咱們走吧?!?/p>
阿元足尖飛點朝外,轉(zhuǎn)過罪己巖時卻驟然止步,猶豫地半回過身去。夜風獵獵,高崖兀出,冷月掛于崖后,笑窺世人。
月光之下,阿元眼中褐光泠泠,霧靄騰騰,恍恍惚惚朝著斷崖邊緣走去。江玄自身后扯住她的一只臂膀,急道:“做什么?”
他過于驚慌了。那是彈指的一個瞬息,他卻自那瞬息間窺見雪片似的過往,他窺見她無數(shù)次朝斷崖走去的身影。他看見她的眼睛,她的眼中只有無盡的霧靄。很多年以前,抑或是不久之前,他知道一定存在那樣的時刻,她渴望在極高處縱身一躍,投入最深寂的虛空中去。
逃離,或者死亡。這是曾經(jīng)的她替自己選擇的命運。他們因此邂逅。
他愛慕著一個迷戀斷崖的女子。
阿元感到他的無助與惶恐。真奇怪,他在人前是那樣沉靜、穩(wěn)重、沖淡之人,仿佛天崩地裂,也未必引得他皺一皺眉。但夜暮下的這片斷崖,令他心緒難寧。
“江玄,我只是……恍惚間覺得老頭兒在那里?!?/p>
多少次,也是這樣的夜晚,老頭會像個仙怪,出現(xiàn)在高崖盡頭的月色之中。
他教她背心法口訣,一趟趟練內(nèi)法與輕身功夫,有時候她恍惚間飛身天外,腳下白云茫茫,江流蒼蒼,老頭兒會鬼魅似的躍到她身邊,將她拉回崖頂,斷崖邊緣的碎石滾下去,提醒她尚在人間。
“齊死生,同寵辱,泯春秋?!卑⒃?,“老頭兒說的。他說活到這把年紀,最好的是一個‘忘’字。我如能忘‘生’,也該忘‘死’。我不必急尋急求,生死自會找上門來,我隨遇而安,靜觀其變便好?!?/p>
阿元回過身去,牽著江玄往山下走,方才邁了一步,又回頭道:“江玄,你放心好么?”
江玄不自主地點點頭,又反應(yīng)過來似的,沒奈何搖了搖頭。
阿元輕輕一笑,吐舌道:“你不放心也是對的。咱們現(xiàn)下,便往越扶疆處探探?!?/p>
“不行!越扶疆,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