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此刻半分不讓,一臉倔性,只說:“我的命,我自己會保。”
她說著,便將江玄給她的外披卸了,又將身外一件重衣卸了,只留一身輕薄衣裳,翩躚如一枚瘦蝶,往那詭紅的深坑湖走去,江玄拾起地上的衣物,沒奈何只能隨在她身邊。其他人見此情景,也不自覺跟了上去。
阿元見深坑湖的岸邊,稀稀拉拉生著一種鐵紅植物,葉片呈劍形,狀似龍舌,色如龍血,忙喜得摘了好多片鐵紅葉子攢在手心。
梅影不由地問:“這是什么?總不是睡火蓮吧?”
阿元搖頭:“不是。但這植物,不怕怪湖的水。萬物相生相伴,也相生相克,這紅葉子,既是這湖的朋友,又是這湖的敵人?!?/p>
阿元言畢,將手中一片紅葉往湖中一拋,這劍形葉,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于湖面之上,不沉不浸。阿元運(yùn)功調(diào)氣,倏忽之間,已然飛掠而去,衣影搖曳之間,她足尖在那劍形紅葉之上輕飄一點(diǎn),紅葉微微一顫,打個漩兒,無聲地沒入水中;下一片紅葉又落于湖上,經(jīng)受著相同的浮沉命運(yùn)。阿元霧綃輕裾,飄忽而去,只借一葉之力,留下一湖懸而未決的美,一道生死縹緲的空,和一點(diǎn)心膽皆寒的懼。
眾人的心都被懸在了空中,隨著那身影消失無痕,這片深紅湖水與雪色天地相交處,陷入了亙古的、迢遙的沉默——對生與死的沉默。
此刻,江玄一行人并不知道,他們的身后,藏匿著一對孤鷹獨(dú)狼般諱深而危險的眼眸。那雙眼眸屬于王宗。
孟章與鄂泰一直在客舍外留心,發(fā)現(xiàn)了異動,便通知了山洞里的王宗,主仆三人帶著一個“累贅”,一路沿著雪地里的腳印,追到這里來。
“爺,這姓江的小子,怕是……”
王宗冷冷的目光往管遼身上一射,他再不敢多言,只得死靜地埋伏。
忽的,那詭譎的紅光之中,閃現(xiàn)一道虛白的影子。管遼喜道:“這小子……”
孟章忙推搡了他一把。
阿元一趟來回,精力已竭,幾乎支撐不到湖岸邊,拓跋決忽覺身側(cè)一道長影騰空而去,原來江玄遙見阿元身形已散,忙飛撲去救,他在湖上一個旋身,已攬住阿元入懷,可腳下是絕碰不得的詭邪之水,他們一對青春好貌的俠侶眷客,縱使衣袂飄舉如仙,也終是肉體凡胎,如何在這全無施力的情形下,破困而出呢?
梅影駭?shù)煤喼辈桓铱?,只覺下一秒,這兩個妙白人兒,就要跌落這噬人湖里永世不得超生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江玄空空蕩蕩的左手,在虛里起了一個勢,將全身真氣灌注其上,朝身下的湖面一掌推去,轉(zhuǎn)瞬之間,他與阿元已經(jīng)飛身而起,雙雙踉蹌著落在梅影身側(cè)。
當(dāng)真是一掌定生死。
梅影一臉呆樣,雪影同拓跋決雖神色稍霽,心里卻是同一番想度:這江門公子年逾弱冠,竟有這樣一身內(nèi)力,朝這湖面施發(fā)掌力,水面竟平靜得連一絲微波也無;掌心分明距湖面還有一尺多的距離,由湖水借來的力,竟能將兩個活人送返岸上……這掌力之厚、分寸之巧、化功之深,習(xí)武之人但凡見了,沒有可能不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