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倒也乖覺,眼睛咕嚕一轉(zhuǎn),滿臉靈氣:“我來給你們說書!爺爺不肯說的書,都在我肚子里呢!”
阿元微微變了臉色,疑惑道:“哦?哪些不能說的?”
那孩子倒是一派天真無邪:“南越人的書呀,二位爺不想聽么?”
江玄微轉(zhuǎn)身子,將阿元半擋在身前,面上越發(fā)風(fēng)輕云淡,眉目舒朗:“怎見得我們就想聽?”
“我方才還聽你們說了‘煙修羅’呢?!?/p>
阿元忍不住問:“你知道‘煙修羅’是誰?”
小談不知從哪兒掏出顆棗子,往嘴里一丟:“這是要聽煙修羅的故事?承惠兩文!”
阿元笑顏頓開,見江玄一臉肅色,扯了扯他衣袖:“半大孩子呢,聽聽不打緊?!闭f著,從身上掏出兩文錢遞給小談。
“得了!您請好。話說……這煙修羅,煙修羅,先得從佛經(jīng)里的阿修羅說起。這阿修羅道,介于天道、人道兩極之間,這修羅道中,男者極丑,女者卻極美?!?/p>
阿元好奇道:“怎么個美法?”
小談眼珠子一轉(zhuǎn),嘴邊嘖嘖有聲:“說這……修羅女啊,美得賽過天上的仙女,天界為了爭這修羅女,斗得是天昏地暗,乾坤色變,這才有了修羅場的說法!我猜想,兩位恩公若是討個修羅女似的俊俏娘子,才不辜負了這一身好皮囊呢……”
阿元抿著嘴直笑,江玄抬眸往小談身上去了一眼,這小談只覺一陣寒意拂過,忙將話頭止住了。
阿元仍是問:“那么說,這煙修羅是女子咯?”
“自然是女的呀。人說這‘煙修羅’,非神非鬼,卻又似神似鬼,輕飄得像一陣煙,身上還有香霧盈身,聞?wù)弑刈?!所以這煙字,一是喻其輕,二是指其香,三嘛……”
“三是什么?”
“三嘛,這‘煙修羅’從者眾,遠望如煙……”那小談?chuàng)蠐项^,“不過也有說她是孤身一人,化作萬千人……”
阿元笑得直不起身。
小談見她這副樣子,忙道:“您別不信吶。說這‘煙修羅’,神出鬼沒,難覓其蹤,可若蒙她不喜,必遭殃禍!她頭一遭出現(xiàn),就是在近南越的折水郡。所以大家伙都說,這煙修羅,怕就是南越養(yǎng)出來的禍胎。那是折水郡上有名的酒莊,盛產(chǎn)美酒‘不知醉’,酒香十里,有一幫江湖上的游俠聞香而來,四散而坐,飲酒取樂,卻不知何時何地冒犯了這位‘煙修羅’。他們直飲到日暮,有一人大呼‘暗了,點燈!’那掌柜的正掏出火折,燈卻點一盞,滅一盞;點一雙,滅一雙。一位游俠察覺不對勁,仰頭問道‘座中是哪一位朋友?煩請出來一聚!’只聽得空中傳來裊裊的鬼聲:‘我可不是哪門子的朋友!’話音剛落,那掌柜身前的燈倏忽地亮了,那煙修羅煙籠霧繞,神鬼難辨,端坐在柜上,瞧不清臉孔,只看見一雙瀲滟不似人間的眼瞳,那眸光一閃,便如一柄寒劍封喉,酒莊內(nèi)死一般的靜……”
這小談演繹得絲絲入扣,阿元聽得入了迷,一雙眸子撲閃撲閃:“后來呢?”
“那燈呀,忽的又滅了!眾人瞧不見那美人臉了,都心焦。這時,有人說在暗中聞到一陣奇香,也有人說,面頰上著了一滴雨露,還有人說,肩頭一痛,頭頂一麻,反正……各有各的說法,總而言之……直到天亮了,眾人才醒過來,只覺得一陣陣的惡心頭暈,折水郡的大財主好心接了他們?nèi)?,在自家莊子上養(yǎng)了個把月,這才好轉(zhuǎn)來,據(jù)說,從那日起,都戒了酒肉葷腥,一聞到味兒都會吐……眾人都說,這是‘煙修羅’在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