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故事，以及一個神（第2頁）

當(dāng)?shù)厥澄锏闹魇晨瓷先ナ且环N整塊的松軟面食，吃的時候要用長長的餐刀切分開，配菜則是各種各樣的菜湯，顏色古怪了點，但味道還算不錯。我?guī)淼目撅瀯t是安薇娜手藝，看樣子正好符合當(dāng)?shù)厝说目谖?，于是得到了賽琳和艾露的高度贊賞，小姑娘三次咬到手就是明證。因為互相之間都不是很熟悉，我也不便直接詢問人家的家務(wù)事，只能先聊些沒營養(yǎng)的話題，尋摸著有什么機會問問那本印刷書籍的來歷，這時候艾露突然帶著高興的神情大聲問了一句：“對了媽媽，現(xiàn)在冒險者已經(jīng)越來越多啦，你說爸爸會不會也跟他們一起回鎮(zhèn)上？”

我立刻偷偷斜眼看向賽琳，后者臉上表情果然微不可查地變了一下，但她掩飾得很好，并迅速換上溫和的表情對艾露微笑起來：“嗯，一定會回來吧……而且即便不回來也肯定會拜托其他的冒險者稍些書信日記回家的，就跟以前一樣。他可是個大忙人，在外面做很重要的事情，艾露只要好好長大就好，這樣你爸就不用擔(dān)心家里面了。好了好了快吃飯，菜湯快涼了?！?/p>

艾露在自己母親面前相當(dāng)聽話，立刻把腦袋整個埋到湯碗里稀里呼嚕吃起來，而我則再次忍不住看向賽琳：這位貌似普通平民主婦，而且還是單身帶女的辛苦母親，在餐桌上的表現(xiàn)卻異常溫文爾雅秀氣端莊，盡管我不確定這顆星球上的貴族進餐禮儀是什么樣的，但普通平民吃飯肯定不會用餐刀把面餅等間距地碎尸萬段然后按順序蘸菜湯，不管到哪個世界都只有教養(yǎng)豐富到近乎強迫癥的“貴族”才會在餐桌上孜孜不倦地虐待食物——當(dāng)然希靈第一家庭屬于奇葩物種不予考慮。

珊多拉球則不出所料地在桌子上滾動起來，別人看不到她，但我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每一盤食物周圍繞著圈子，一邊繞一邊碎碎念：“不開心……不開心……不開心……”

“桌子怎么有點晃？”賽琳皺著眉看向湯碗，“艾露，吃飯的時候不要抖腿，要懂禮節(jié)?！?/p>

我趕緊把珊多拉球扒拉過來讓她呆著別動，隨后裝作不在意地打開話題：“對了，剛才艾露說她爸爸也是冒險者？他出門了？”

“……啊，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不知道現(xiàn)在正在世界哪個地方挖古董呢，”賽琳愣了一下，隨后露出看似如常的微笑，“那時候艾露才三四歲，應(yīng)該還記不太清自己父親的事情?！?/p>

“我記著呢！爸爸很厲害對吧，”艾露立刻抬起頭反駁，“而且爸爸經(jīng)常讓人捎信回來，他在外面消滅怪物呢，我可喜歡看爸爸寫的日記啦，在東邊的山里有巨大的……”

艾露再次滔滔不絕地講起那些光怪陸離的英雄事跡來，勇者和巨龍的搏斗，燃燒的硫磺森林，埋藏在古代城市中的財寶之類，這些故事聽上去是如此耳熟，只要稍加改動就是小姑娘帶著我在鎮(zhèn)上亂轉(zhuǎn)時講的那些“導(dǎo)游詞”——我想自己已經(jīng)她這些故事來自哪了，壓根不是什么騎士小說，而且所謂“父親托人捎回來的信件”。

“好好吃飯，趕快吃完回屋學(xué)習(xí)去，”賽琳終于出聲打斷了女兒那爆豆子一般的故事，隨后她不好意思地朝這邊微笑著，“抱歉，這孩子喜歡鬧……她很崇拜自己的父親?！?/p>

我露出理解的模樣：“沒事兒，我家里也有一幫……嗯，比艾露更不省心?！?/p>

豈止是不省心！前四個月小燈攛掇著小泡泡搓個“大煙花”出來，結(jié)果影子城發(fā)shele三波攔截彈才在外太空把那玩意兒炸下來，前仨月狐貍領(lǐng)著曉雪回“娘家”探親，整個妖怪鎮(zhèn)差點集體移民要上火星避難所住著去，前倆月莉莉娜跟小燈打架……現(xiàn)在世界樹花園里還有子彈殼沒掃干凈呢。

相比較下，只是有點異想天開中二入腦而且生活常識跑偏的艾露簡直純潔的跟張紙似的。

小孩子容易吃飽，艾露很快就吃完了自己面前那份晚餐，她很懂事地自己收拾好自己的碗盤，然后蹦蹦噠噠地跑回自己房間了，前廳里只留下我和賽琳兩人。

當(dāng)然還有一個掙脫束縛繼續(xù)在桌上滾來滾去的光球：珊多拉不知不覺已經(jīng)徹底天然萌化了。

“艾露他爸真是冒險者？”既然這個話題已經(jīng)開始，我再問的時候也少了挺多尷尬，“看那孩子說的頭頭是道，不過她的故事還真沒幾個可信的。對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你要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

“沒什么不能說的，艾露的父親確實是冒險者，只不過……”賽琳嘆了口氣，神色間有些傷感，“已經(jīng)很久沒得到他的消息了，我……希望他能回來。”

果然如此，這么說來艾露這些年收到的“來自父親的信函”其實也是賽琳一手偽造……這真是個感人至深的故事，但一想起艾露那天馬行空的故事和詭異的世界觀我仍然忍不住想對賽琳吐槽一句：太太你不去寫小說真是屈才了呀！

畢竟涉及自己家私事，不可能對陌生人講太多，賽琳只是大概談了談艾露父親的事情就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不過我還是能通過這只言片語以及自己的腦補大概組織起一個完整的故事：

艾露的父親確實是位冒險者，年輕時頗有名氣，他和賽琳也是在某次冒險之后認(rèn)識的，但那都是艾露出生以前的事情了，確切地講，艾露的父親在自己女兒出生之后便放棄了危險的冒險生活。

女兒出生之后，這對小夫妻便在這個安靜的小鎮(zhèn)停留下來，并用冒險時積攢下來的錢買下一座大屋，在這里開起了旅館，他們打算給女兒一個安穩(wěn)的成長環(huán)境——故事至此為止都還不錯。

但就如很多人已經(jīng)想到的那樣，能在這種場合下講出來的故事，里面一家子要是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那才有鬼了：艾露在四歲那年生了一場怪病。

賽琳沒具體講當(dāng)年到底是什么情況，但即便她一句話帶過我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無非是孩子生病導(dǎo)致家中錢財無以為繼，于是艾露的父親重新拿上了當(dāng)年冒險時候的裝備，跟著一個路過鎮(zhèn)子的小團隊再次上路了。

最初兩年，還有書信和錢寄回家里，也正是靠著這些錢，艾露的病也被治好了，但就在艾露的父親得知女兒痊愈，寫來最后一封信高興地提到自己已經(jīng)踏上返鄉(xiāng)之途時……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大概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吧，”賽琳輕舒口氣，“幸好日子還過得下去……雖然這兩年來鎮(zhèn)上找精靈們做生意的旅人少了很多，連店也開不下去，但倒還有別的活路。嗨，跟您說了很多沒必要的話呢?！?/p>

“不，我才該道歉，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我尷尬地說道，換來對方一個灑脫的微笑：“沒關(guān)系，這么多年早就習(xí)慣了，最早幾年比現(xiàn)在還困難?！?/p>

艾露的父親究竟是生是死？現(xiàn)在看來這個故事并沒有明確的結(jié)果，但根據(jù)賽琳的說法……那位為了女兒出門歷險的男人并非拋妻棄子，而是在聽聞女兒痊愈，自己高高興興回家的半路上失去音訊的，所以結(jié)果恐怕也就不用多說了。

在我沉默思索的時候，賽琳默默收拾起桌上的餐具，隨后突然低聲咕噥了一句：“愿科技之神保佑艾露，現(xiàn)在我也只剩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