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火總發(fā)不出去,因為裴再并沒有醉,他的腦袋是冷靜的,手和皮膚都冰涼,雪落上去都不會化。
裴再忽然想起小段,小段喝了酒,皮膚會變得溫熱,散發(fā)著熱氣,手指拂過他的面頰時,都會有一種炙烤的感覺。
裴再動了動手指,忽然問:“當初我離開,你心里怎么想。”
不咎愣了愣,公子從來沒跟他們談過這件事。
那畢竟是裴再,他做事不需要跟人解釋,也總有自己的道理。
不咎猶豫著,“那時公子離開,確實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破局之道?!?/p>
“沒人能說公子做得不對,”不咎道:“只是小段跟我們畢竟不一樣?!?/p>
裴再垂下眼,“他想從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回應,或許是愛,也有其他的。他喜歡追逐,喜歡新奇的游戲,在這一路同我纏斗中獲得樂趣?!?/p>
“這是我可以給他的東西,他從我身上找到新的游戲,新的玩法,他可以大膽嘗試而不至于一頭撞得頭破血流,付出太慘痛的代價——我以為我可以護著他不至于付出太慘痛的代價?!?/p>
“那天晚上,他從窗戶旁邊,從這里,”裴再回頭看了眼,“他探頭朝我望,眼里都是笑,青山意氣崢嶸?!?/p>
“他才剛開始掌握權力,新奇又廣袤的天地在他眼前。他一面躍躍欲試地往前跑,一面又回頭看我??墒俏?,”裴再道:“我那時候覺得我要做的事情終于完成了,此后我該做什么,以什么樣的身份待在小段身邊,完全不清楚。”
“我給不了他更多的東西了,但至少不要牽絆他,我希望他能一直是那天晚上的勇敢無畏?!迸嵩佥p聲道:“于我來說,同行一路已經是難得的緣分,盡管這緣分是我連哄帶嚇來的,足夠了?!?/p>
不咎看著裴再,忍不住道:“現(xiàn)在的小段,同公子所想的,也大不一樣吧?!?/p>
“是啊,”裴再喃喃道:“怎么會變成這樣呢?!?/p>
裴再沒有再說話,放任烈酒在胃里、在心里灼燒,快把他整個人燒成一個空架子。
裴再病了,聽說感染了風寒,高燒來勢洶洶,昏迷了一天多。
小段在宮里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十分驚訝,沒怎么猶豫便決定出宮探望。
他拎了幾包東西,到了裴府扔給不咎,不咎看了看,都是人參鹿茸之類的東西,很顯心意,只是不大合用。
唯一一包蜜餞,還是小段自己給自己買的。
雪停了,出了太陽,太陽反射著雪光,明亮到刺眼的光芒讓裴再在屋里也覺得頭疼。
他睜開眼睛,小段站在床頭。
窗戶透過來的光把小段的眼睫照的根根分明,裴再心里跳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歡欣。
他坐起來,低低咳嗽了兩聲。
小段探過來,“真病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