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章 第八課：清醒（第1頁）

黑暗。粘稠、冰冷、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沉在墨汁凝固的海底。

劇痛是唯一的錨點。后腰被電擊棒杵過的地方，像插著一根燒紅的鐵釬，每一次心跳都帶動著撕裂般的灼痛向全身蔓延。四肢百骸仿佛被拆散又胡亂拼湊，沉重得無法挪動分毫。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像有砂紙在摩擦著灼傷的喉嚨和胸腔。

意識在劇痛的潮汐中沉浮。時而沉入更深的虛無，時而被碎片化的感官拽回現(xiàn)實。

冰冷的水泥地緊貼著半邊臉頰，粗糙的顆粒感刺著皮膚。濃重的消毒水味混合著血腥、汗餿和一股…淡淡的鐵銹味？是血的味道？還是…

“哥…”

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氣音，像風(fēng)中殘燭，在死寂的背景中異常清晰。是小飛（072）。他還活著。聲音里帶著無法承受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沉重的腳步聲在附近緩慢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是李教官。他沒有離開。

“廢物?！币粋€壓抑著痛苦和憤怒的聲音，是王教官。他的聲音離得稍遠，帶著粗重的喘息?！袄铑^…這賬本…”

“閉嘴?！崩罱坦俚穆曇粝翊懔吮牡朵h，瞬間切斷王教官的話頭?？諝庠俅文?。

賬本…

這個詞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刺穿了沉淪的黑暗。那個深藍色的、粗糙封皮的冊子！我死死壓在身下的東西！

記憶碎片猛地涌上：散開的背包…深藍色封皮…潦草的“轉(zhuǎn)運費”字樣…下面隱約列著的名字…編號？還是真名？還有…一些金額數(shù)字？

“轉(zhuǎn)運費”…

這個詞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捅開了“礪心”這座地獄大門背后更深的黑暗！

不是“治療”！這里根本不是什么“戒網(wǎng)癮學(xué)?！?！

那些消失的學(xué)員…那些被宣布“轉(zhuǎn)學(xué)”或“畢業(yè)”后就再無音訊的面孔…竹竿（015）之前惡毒地嘲笑小飛時，曾提過一嘴“033以前的跟班，那個瘦猴，不就被‘轉(zhuǎn)’走了嗎？聽說去了更‘好’的地方享福？”

當(dāng)時只以為是諷刺，現(xiàn)在想來，那語氣里分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和…羨慕？

還有大熊（033）偶爾流露出的、對李教官病態(tài)的敬畏，不僅僅是因為暴力，更像是因為知道某些內(nèi)幕而不得不依附？他勒索我偷煙，或許不僅僅是為了享受，而是想用李教官的煙去“孝敬”誰？或者…換取某種“資格”？

那個白大褂女人冷漠的“處理干凈”…處理的僅僅是頭發(fā)和舊衣服嗎？那些“消失”的學(xué)員，他們的“檔案”，是不是也這樣被“處理”掉了？

而“轉(zhuǎn)運費”…這冰冷的三個字，像毒蛇的信子，揭示了最恐怖的真相：這里是一個中轉(zhuǎn)站！一個披著“教育”和“治療”外衣的…人口販賣窩點！所謂的“問題少年”，就是他們的“貨物”！“畢業(yè)”和“轉(zhuǎn)學(xué)”，就是被“轉(zhuǎn)運”去未知的、更黑暗之地的代號！

那些名字…那些金額…是交易記錄！是李教官，或者他背后更龐大的黑手，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標(biāo)價出售的血腥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