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母家的西廂房暗得像口老井。陳默蹲在窗臺下,透過糊著報紙的縫隙往里看,看見表姐李秀娟坐在床沿,手里捏著件紅棉襖
——
那是傻王家送來的嫁妝,針腳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趕制出來的。
“秀娟,該試嫁衣了?!?/p>
王翠花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帶著股假惺惺的熱絡(luò),“傻王家說明天就送聘禮,八床棉被呢!”
表姐沒應(yīng)聲,只是把紅棉襖往床里推了推,像是碰了什么臟東西。陳默的心跳快了起來,他輕輕敲了敲窗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喊:“表姐?!?/p>
表姐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起身走到窗邊,假裝整理窗簾:“你怎么來了?快走吧,我媽看見又要罵你?!?/p>
“你的手?!?/p>
陳默的目光落在表姐的袖口上。她今天穿了件長袖藍(lán)布衫,袖口往下褪了點,露出手腕上的淤青
——
不是昨天那種勒痕,而是片不規(guī)則的青紫色,邊緣還帶著點黃色,像是被人擰過。
表姐趕緊把袖口拉好,聲音發(fā)顫:“沒事,不小心撞的?!?/p>
“是傻王弄的?”
陳默追問,手里的鉛筆頭在煙盒紙上飛快地寫
“新淤青:青紫色,面積約
5,疑似擰傷”。
表姐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搖了搖頭:“別問了,幺娃。這就是我的命?!?/p>
她往窗外看了看,塞給陳默個揉皺的紙團,“這是我在傻王家垃圾桶里撿的,好像是張炸藥清單?!?/p>
陳默展開紙團,上面用圓珠筆寫著幾行字:“西坡老窯:25
噸(含
05
噸補量),負(fù)責(zé)人:劉”。字跡潦草,卻能看清關(guān)鍵數(shù)字
——25
噸,和老張說的完全一致!“補量”
兩個字被圈了圈,像個丑陋的句號。
“這是……”
陳默的手指在
“05
噸”
上摩挲,指尖的傷口又開始疼。
“傻王他爸昨天喝醉了,拿著這張紙跟礦長打電話,說‘補量的事處理干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