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說那晚的事,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你面前這個吳婆,說話做事沒有一點鬼祟躲閃,全不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磥?,那晚引你去的,并不是真吳婆。
至于怎么回的栗園村,如何倒在吳婆家門口被她救起,你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真的一點兒也記不起了?
吳婆與老夫婦倆問了同樣的話,顯然是不大信你這個“不記得”——一個大活人半夜里出門,倒在別家門口,且還說不清楚去向,若不是急癥便是讓鬼迷了……
靜了半晌,老翁接口說道:我們且回,留行之歇息吧,有話待他好些再慢慢問,不急。
老夫婦倆也回了,只剩下你與吳婆。你說自家好些了,還是回場院家里呆著安穩(wěn)些,用藥之類也都近便。她不讓你走,說你身體正虛,回去還要自家弄飯食,病中多有不便,又說她家不缺你一口吃喝,但生擾了你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今番就當(dāng)是個補(bǔ)償,也讓她盡一點心力看顧你。說完又把你一雙鞋履藏起來,不讓你下床。你只好暫且作罷。
她再度將那碗溫甜角塞入你手,勸你好歹吃一些,不然手上那傷出了這么多血,補(bǔ)不回來呢。
你勉強(qiáng)吃了幾口,實在是吃不下了,便將碗放回床邊小桌上。
那時你還不知道是那臠炙肉在作怪——魔域吃食一旦入體,漸漸的,你便再也吃不下人間飲食。你會日漸消瘦,畏日光,漸至再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若是放任不管,半年之內(nèi)便是你死期。這不是病癥,因而無藥可醫(yī)。唯一的辦法,是讓但生與你走風(fēng)月。魔物與凡人走過風(fēng)月之后,凡人身上生氣會被一點點吸走,直至吸干抹凈,渣滓不留。這當(dāng)間凡人已死過數(shù)回,魂魄成為魔物附庸,魔物將己身血肉煉化成一副軀殼,再將凡人魂魄放進(jìn)去,從此凡人再不是人,脫出輪回,不生不死,而后兩邊得以天長地久。
這不是條生路,而是條死路。
你不會愿意朝這條死路上走的,若有得選,你寧愿選那條半年內(nèi)死掉的路。
可你沒得選。
但生舍不下你。
他還未思量清楚你們之間后向當(dāng)如何,亞父偏偏自作主張朝你下手,打他一個猝不及防。不論他如何看這“猝不及防”,是推一把還是殺一步,如今都回不了頭了。那天他將你帶走,先是為你療傷,后來發(fā)現(xiàn)你這傷比預(yù)想的還要棘手,想過再三,終于還是放他那縷魄融進(jìn)你七魄當(dāng)中。如此一來,你還是人么?
總之,你在人間留不長了。他知你愛這人間,想你趁著還能看,多看幾眼,便就將你放在吳婆家門口,讓她把你救回去。
然諾
吳婆待你甚是殷勤周到,見你不大愛進(jìn)飯食,就做幾樣湯水送過來,一次不吃,就送兩次,兩次不吃,就送三次,每次你都吃不多少,難得她有這份心。","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