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9章（第1頁）

你斷斷續(xù)續(xù)聽她說了一段，回過神來，說不必，那是我自己編著玩兒的。

她以為你在置氣，又勸：我主性情剛烈，最是吃軟不吃硬，貴人服個(gè)軟，我主便會回頭，又何苦要與他硬拗？

她哪里知道你想的是不來正好，不來清凈。

可那捉摸不定的魔主，又如何會遂了你的愿？

當(dāng)天夜里他便從別處過來，之所以來這一趟，是因?yàn)樗犅勀阃低涤米约旱腻X買來一些編繩，加上絳瑛有意無意透給他說你在編同心結(jié)，他心里有些小小期待，盼你能把東西給他，他好得個(gè)臺階下。

他幾日不來，這時(shí)忽然進(jìn)來，嚇你一大跳！

忙不迭地把手上編繩收好，那些編到一半的小玩意兒也推到身后藏好，你很有幾分心虛地等著他發(fā)落。

他一眼就看見你在藏東西，搶過來細(xì)細(xì)看了幾遍——有幾只小貓小猴小豬，也有小魚，就是不見同心結(jié)。又不好開口問你討，他就這么生起了悶氣。

氣歸氣，風(fēng)月還是要走的，幾日不見，這風(fēng)月走得格外有聲色，幾乎要將你腰骨折斷。

你熬不過，昏睡過去后，他四處翻找，要把那同心結(jié)找出來，找不到，他便起了疑心：那同心結(jié)若不是給他的，那是給哪個(gè)的？這些小玩意兒看著也不似給大人的，莫不是給孩兒的？是誰的孩兒？

疑心一旦種下了種子，便再也拔不去。他沉著臉把伯勞召來，放它入你夢去，并且下了格殺令，若見有異樣，定要將那“異樣”格殺！

他要找的那兩枚同心結(jié)已被你帶入夢中，又如何能找得見？

起初你并不知道能將夢外之物帶入夢中，也是靠著猜度試出來的。因在夢中編出的同心結(jié)并不管用，編多少都喚不來胭脂，你便想著或許夢外編出來的能用，沒曾想一試就成。至于后來那些小貓小豬小猴小魚，一半是儉省慣了，見買來的編繩還有大把，舍不得浪費(fèi)，就想著編一些小玩意兒帶過去哄狗兒；另一半是心內(nèi)一直懸著，總是忍不住想到狗兒的饑飽寒溫，想得心亂如麻，還不如手上不閑，把那些雜心思也編進(jìn)去。有了狗兒之后，你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對其他物事的感知鈍了許多，自然不曾想到，他竟能從這幾件東西疑心到你夢中去。

伯勞在你夢中巡了幾日，并未發(fā)現(xiàn)端倪，他疑心卻日甚一日。因他見你眼中漸漸有了生氣，近日竟有心思偷偷問絳瑛學(xué)一兩手菜色，也不知是要做給誰嘗。他心內(nèi)的醋意滿得都要溢出去了，你卻還渾然不覺。

在你夢中，狗兒已會磕磕巴巴地叫“阿爹”了，也會單音往外蹦，要吃的要喝的要玩的。帶她出街，她也會賴在攤前不肯走了。你余錢不多，只好哄她回家，自己給她做。幸好狗兒好哄，多數(shù)時(shí)候都挺捧場，不會挑揀你做出來的吃食，亦不嫌你做的小玩意兒難看，且越大越懂事，見你在灶間忙得滿頭大汗，還會搖搖擺擺地抬張小凳拉你坐下，要你歇一歇。你摸摸她發(fā)頂，將她抱入懷中，心內(nèi)滿是憂戚：狗兒一日日大了，這夢境中的太平不知能維系到幾時(shí)，究竟要如何，才能護(hù)她周全？

至夜，胭脂再來纏你時(shí)，你將她拒住，問她之前答應(yīng)過你的事。

她說你急什么，這樣好日子我還沒過夠呢！

你說實(shí)在不行，先把狗兒送出去吧。

她謔笑道：你是怕你在夢中軋姘頭的事叫他知道么？

你被她噎倒，靜默有時(shí)，低聲道：錯在我。你把狗兒送出去，好好養(yǎng)大，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將她送嫁出門，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你這話說得不詳，倒像是要永訣似的，她聽了頻頻蹙眉，用手掩住你口，不許你再說下去，后又將你圈入懷中，一字一頓道：你放心，我應(yīng)下的事，便是舍命也會為你辦到！

她明知你對她存著利用之心，卻還心甘情愿受你利用，不過就是因?yàn)樾闹袘倌钅悖男哪钅?，不能撇下。若能一遂心愿，她連命都能舍，遑論其他。

你沒想到，那不詳?shù)念A(yù)感，竟會應(yīng)驗(yàn)得這樣快。

也是合該有事，那日，狗兒正在床上玩耍，掏掏摸摸，摸到了那兩枚同心結(jié)，三歲孩兒正是玩心重的時(shí)候，東西扒拉出來，攥在手上拉拉扯扯，扯脫了一個(gè)角，那由同心結(jié)形成的界線轟然崩塌。你們露在了伯勞面前。成百上千條伯勞吠叫著圍過來，先將夢的邊角一點(diǎn)一點(diǎn)食去，周圍的街市、通衢、行人漸漸不見，天空、大地也被撕開，最后只剩你們?nèi)齻€(gè)，胭脂把你和狗兒圈在中間，你緊緊摟著狗兒，把她蓋在身下。伯勞這兇獸在夢中無往不利，胭脂被它們拖住，你抱著狗兒倉皇奔逃，跑得心都要跳出腔子了，還是被它們追上。你忍著錐心的痛任它們?nèi)绾嗡阂?，只是不肯將狗兒露出來。不提防兩條伯勞一左一右咬住你手，另?xiàng)l伯勞將狗兒從你懷中叼走，一口咬掉半顆頭顱，狗兒只來得及喊出半聲“阿爹”……

你慘叫一聲從夢中醒來，全身都被汗水溻shi了。你已分不清夢里夢外，跌跌撞撞想要起身去找狗兒，卻被但生攔腰抱住。你擺脫不掉，便嘶聲喊“狗兒”。他問你狗兒是誰。你不答，只是奮力掙脫，死也要去找你的狗兒。

妒恨讓他說出口的話滿是怨毒，失卻分寸：狗兒是你何人？是你三歲小女？

你慘笑一聲，答他：你不是很清楚么，還問這個(gè)做什么？

他沒想到你竟一口認(rèn)下，連瞞都不瞞了。"，"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