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舒公子難得平心靜氣聽人數(shù)落,待老東西說完了,他問一句:他這熱癥何時能下去?
老東西冷笑一聲道:這個可說不準(zhǔn),運道好的,參湯下去,吊住了那口氣,其余用藥再緩緩跟上,個時辰之后便可下去。運道不好,就這么燒死過去也是有的!
他說完背起藥箱便走,走到門口卻被管事的攔下。
爺爺好歹留一留,救小的們一命!
管事的壓低了嗓門哀求道。老東西踹他一腳:鎮(zhèn)日只會找我干這擦腚眼兒的事!往后他要胡鬧,再不許找我!
管事的將他拉到遠處,這才小心勸他:爺爺,小的們命賤,可再賤也是拖家?guī)Э诘耐?!屋里頭那個若是有事,公子少不得要編排咱們!求爺爺可憐可憐小的們,就留一留罷!
管事的是舒家家生子,老東西等于是看著他長大,又看著他一步步接了乃父的班,做了金陵這頭的管事的,這點人情不能不賣。
老東西還是有真本事的,參湯與藥灌落,轉(zhuǎn)天日午你那熱癥便退下去,人也醒轉(zhuǎn)來。
你似乎夢見了前生。在那夢境中,胭脂是蛇妖,但生是魔主,你是鄉(xiāng)野間的一名醫(yī)者,你與他們均有情纏,那業(yè)緣從前生牽連到今世,從夢里彌漫至夢外。
實在是太倦了,醒過一會兒你便又睡去。你不知但生來看過你數(shù)次,更不知他已散貼請了金陵城內(nèi)有頭有臉的人物,打算將你過了明路。他請的人當(dāng)中,也有你妻胭脂,這樣明顯的宣誓,就是打上門去尋釁了。依著胭脂的本性,她是絲毫不怯的,她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如何能盡快見你一面,至于這一面是怎樣見法,她不計較。
此番前去,胭脂想著是去見心上人的,故而著意扮靚,從發(fā)飾到衣裝,無一處不精心打點,她想:怕他怎的!我與柳橋是正頭夫妻,我腹中有他孩兒,便是姓舒的將人奪了去又如何?心在我這兒呢!我就是要扮得靚靚的去見他,叫他一見我便挪不開眼!
此時胭脂腹中的孩兒還不到倆月,未曾顯懷,先前裁的一套套靚衫都還能上身,她揀了一件合你心意的穿上,收拾好了,施施然去往舒家河房。到了地方自有仆婢來接引,她邊朝里走便感嘆這院落居然這般深,深到跨了幾條街面還不見盡頭。
那他到底將你藏到了何處?
她放眼前望,見越往深處,那庭院越是錯落,若不是有人接引,恐怕還要走迷了道。
唉。
她在心中嘆氣,暫且死了派人潛進來將你偷走的心。
仆婢將她引到一處開闊地界,有池,有戲臺,有觀戲的樓臺,就散在那池的四周。若不是心緒不好,此處還真是個賞景的好地方。且還有聊得來的熟人——侯爺也被邀來赴這宴席,不算在意料之外,只是將這般尊貴的人物安排與自家坐一處,她鬧不懂這舒公子到底作何想。
侯爺見了胭脂直嘬牙花子,不知是牙疼還是牙糝,又或者純是驚異于這番安排。
咳,行主,咱兩個久不見啦!
侯爺不尷不尬地先打了個招呼,胭脂笑著迎上去,朝他行了禮,兩人在樓臺上坐定,默默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