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珊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曲倏身上。
他臉上的那層強硬的鎮(zhèn)定外殼已然無法完全覆蓋內(nèi)里的震動了,尤其是在趙珊說完“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無辜的人”之后,她的目光落回曲倏身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審視:“還有你,曲總?!?/p>
她的語調(diào)平鋪直敘,甚至帶著一絲近似安撫卻毫無溫度的公式化,“只要我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她停頓了極其短暫的、卻足以讓曲倏心跳漏拍的一秒,“能清晰無誤地證明——”
她盯著曲倏的眼睛,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說出:
“你,僅僅是提供了一個資金過境的渠道,”她特意強調(diào)了“僅僅”二字,“并且,你本人與林維泉這整個案子背后涉及的違法勾當,不存在任何其他的、實質(zhì)性的牽扯或同謀行為……”
曲倏的喉結(jié)再一次劇烈地滑動了一下,幾乎繃緊到極限,呼吸有瞬間的屏滯。
趙珊捕捉到了這細微的生理反應,眼神沒有絲毫變化,繼續(xù)著那冰冷的分析:
“那么,根據(jù)法律,你所需要承擔的責任,”她給出了一個明確且?guī)в心撤N傾向性的答案,“會少很多?!?/p>
她看著曲倏的眼神沒有絲毫松懈,“至少,比你目前可能的…狀況,要好得多。”
后半句的補充,像是一盆提前預知的冷水,兜頭澆下,熄滅了曲倏可能因前半句話而升起的、哪怕一絲虛妄的希望。
“走吧。”趙珊不容置疑地做了最終宣判,再次下達指令。冰冷的兩個字,沒有任何回旋余地。
辦公室如同審判庭終審宣布后的死寂。
墻角的張曉蕓像是被無形的提線猛地拉了起來,身體依舊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她胡亂抹了一把臉,淚水混著絕望被強行擦去,只留下幾道濕漉漉的痕跡。
她不敢看任何人,死死低著頭,雙腳仿佛踩在燒紅的鐵板上,每挪動一步都帶著巨大的恐懼和抗拒。
兩個身著深色夾克、動作干練有力的紀委干事已經(jīng)走到她身側(cè),其中一人做了一個清晰而不失禮節(jié)的“請”的手勢。
他們的站位悄然形成了無形的屏障和路徑,確保她的移動只能是離開這間辦公室的唯一方向。
另一邊,面對著趙珊那雙似乎能穿透靈魂的眼睛。
曲倏嘴角的那點公式化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僵硬,像一張不貼合的面具邊緣翹起,顯露出底下緊繃的肌肉線條。
“好!好!”他深吸一口氣,猛地連說兩個“好”字,聲音比之前洪亮了不少,像是試圖用音量來掩蓋某種空虛和不安。
他挺直了腰板,臉上再次努力鋪開一種極力配合、甚至帶著點慷慨就義般的偽飾,目光直直迎向趙珊,仿佛以此證明自己的坦蕩:“我相信!我相信紀委領(lǐng)導!”
他的話語帶著刻意的、溢美之詞的恭維,卻又顯得無比真誠,“一定會明察秋毫!秉公執(zhí)法!不會讓一個好人蒙冤!”
說到“不會讓一個好人蒙冤”時,他的聲音刻意拔高,目光甚至轉(zhuǎn)向了正被帶離的張曉蕓,隨即又飛快地轉(zhuǎn)回到趙珊臉上,緊緊鎖住她的反應。
那眼神深處,翻滾著焦灼、盤算和對一絲渺茫希望的絕望抓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