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音從樓梯上緩緩而下時,大廳里已經(jīng)不見兩位姑娘的身影,但鋪子外的圍觀之人卻在七嘴八舌:“聽說楚家小姐與藺家大少爺私相授受,原來都是真的,竟惹得淳安縣主動手了?!?/p>
“可這藺家大少爺不是要與綏安侯府上的二小姐定親了么?”
“才子配佳人,要我說,還是楚小姐更與藺少爺相配?!?/p>
姜令音腳步一頓,目光掃過說此話之人的臉龐,隨即斂下眸子,邁著穩(wěn)穩(wěn)的步子走到馬車旁,忽而偏頭吩咐跟上來的小廝:“這兩個月鋪子里的人都辛苦了,你去傳我的意思,讓掌柜去賬房那兒取些銀子,給他們每人都加一個月月錢?!?/p>
小廝忙咧嘴領(lǐng)命:“是,東家?!?/p>
姜令音說完,便坐上了馬車。
小廝躬身等馬車走遠,才拍了拍袖子,趕忙去找掌柜告知這個好消息。
彼時,坐落在人煙阜盛東街的綏安侯府氣氛卻格外沉重。
鎏金九轉(zhuǎn)香爐里冒著絲絲縷縷的香氣,無聲無息的旋轉(zhuǎn)在寬闊的屋子中。冗長的寂靜過后,上首的綏安侯夫人余氏看著大媳婦,還未開口便先嘆了口氣:“這是陛下的意思。”
大夫人岑氏捏著絹帕,輕拭著眼角的淚痕,話音里忍不住帶了些許質(zhì)問:“母親,單不說藺家那兒我們家該如何去說,便是誠妃娘娘——陛下如今讓二姐兒入宮,可曾顧及到我們大姐兒的顏面?”
“大姐兒入宮六年,陛下怎能、怎能這般呢?”岑氏既委屈又心疼。
余氏何嘗不知她的心緒,然而圣意難違,所以侯府不僅不能拒絕,還要笑著接受。
三夫人汪氏門第不如岑氏,嫁的是綏安侯的庶子,因而在余氏這里一貫是個透明人,這會兒看著悲痛不已的岑氏,也只能干巴巴地說兩句寬慰的話:“誠妃娘娘端莊賢良,說是滿宮稱贊也不為過,許是陛下看重咱們侯府,這才指名了讓二小姐入宮呢?”
余氏默然不語。
岑氏心里倒是舒坦了些,可一想到姜令音,又不由地皺起眉頭,“二小姐可回來了?”
話音才落,外邊丫鬟便打了簾子進來道:“老夫人,二小姐來請安了?!?/p>
初秋的風(fēng)伴隨著掀起的簾子灌了進來,橘黃色的光線在來人下裙的翠色玉佩上熠熠生輝。
姜令音走到距離上位不遠也不近的位置,垂著眼睫
給在座的三位一一問好:“祖母、大伯母、三叔母?!?/p>
余氏上下掃了她一眼,語氣微妙地道:“又去鋪子里了?”
姜令音神色淡淡,對她投來的視線置若罔聞,只低聲回了個“是”便緘默不語。她性子向來沉悶,余氏因著她母親的緣故一度不愿見她,尋常請安時也都將她晾在一旁,眼不見為凈。今時不同往日,她再是不喜,也不能過于輕慢了她。
余氏稍稍緩和了語氣,斟酌道:“音丫頭,藺家那位少爺與楚家丫頭的事我也聽說了,此事是你受了委屈,你放心,祖母明日就同藺家退了這樁親事?!?/p>
姜令音不易覺察地瞥了眼情緒分外激動的岑氏,徐徐道:“祖母,方才淳安縣主當(dāng)眾打了楚小姐一巴掌,明日侯府便與藺家退親,豈不是會落人口舌——”
侯府最重名聲,換作往常,余氏大抵會直接三言兩語跳過這個話題,然而讓姜令音沒預(yù)料到的是,余氏遲疑了一會兒,卻堅持道:“此事是藺家對不住你,索性你與藺家的親事流程還未走完,眼下出了這檔子事,這親必不能再結(jié)了。”
姜令音心底劃過一絲訝異,輕輕抿唇:“是,孫女聽祖母的安排。”
見她如此乖順,余氏不免又叮囑了一番,才放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