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阿隆一邊驚喜,一邊又不敢相信如此好運(yùn)能砸到自己頭上,一時也顧不得其他的了,抬頭希翼地看向趙寶珠:“老爺、老爺可是當(dāng)真的?”
趙寶珠溫和地看著他:“自然當(dāng)真?!?/p>
他到底這一路上省吃儉用,李管事臨行塞給他的二十兩還原原本本地放著未動,還有各處官府派下來的銀子,因此銀錢上還算寬松。如今他看著阿隆高興的模樣,直想起自己在葉府上頭一次拿月錢時的場景。葉府上下如何待他,他看在眼里,到底是學(xué)了些東西,現(xiàn)今也懂得厚待下人。
他說罷,拿出一吊錢來遞給阿隆:“這些錢你先拿去,明兒早去買些安置的物什,我看你的衣服也穿的久了?!?/p>
阿隆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略黑的臉漲紅,跪下去便給他磕了三個響頭:“謝老爺隆恩、謝老爺隆恩!”
“唉。”趙寶珠趕忙去拉他:“怎么動不動就要跪,快別跪了。”他也是頭一次當(dāng)官,以往都是跪別人的,現(xiàn)今阿隆跪來跪去,他還有些不習(xí)慣。
阿隆登時成了只快樂的小犬,圍在趙寶珠身邊打轉(zhuǎn),殷勤地又是為他張羅吃食、又是打來水給趙寶珠擦洗。趙寶珠眼瞅著都覺得他背后隨時要伸出條大長尾巴來,在空中畫圈了。
今日天色晚了,沒時間再好好收拾,主仆兩人便把主屋和側(cè)邊兒的廂房收拾出來,再將陳年老被褥挑出來個新些的,和被將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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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趙寶珠一睜眼,便聞到了空氣中的柴火味。
葉府上的后廚與前院隔得遠(yuǎn),趙寶珠自搬入瑞來院后邊再也沒聞過這樣的氣味。如今驟然聞到熟悉的香氣,還有些懷念。往日在家里,他也是日日聞著爹爹燒柴火的味道起床的。
他微微動了動身子,自榻上爬起來,剛坐起來就’嘶’了一聲。這里的床榻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木料,自然比不上葉府里上好的紅木、楠木做的床榻睡起來軟和。被褥里泛著潮氣,也早都不松軟了,趙寶珠睡了一夜起來是腰酸背疼,夜里還多夢,起來眼里酸澀無比。
趙寶珠撐著額頭,緩了好一會兒才起來,暗中搖了搖頭: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這把骨頭已被葉府的金香玉露泡軟了!
趙寶珠擦了擦額上睡出來的冷汗,換上官袍,這才走出去。只見前廳里阿隆已燒好了飯,桌上有擺著一大盆糙米粥,一小碟拍黃瓜,兩個白面饅頭。一席早飯半點(diǎn)兒葷腥都不見,跟葉府里下人吃飯的席面兒比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然而趙寶珠見了,卻是松了一口氣,他往日在家中也是這么吃的。如今見了,才覺得腳終于落在了地上,往日中葉府的錦衣玉食到底像個幻夢,離他而去了。
“老爺,快坐下吃。”阿隆殷勤道。
趙寶珠便走過去,坐下拿起筷子,卻見阿隆還杵在一邊兒,便抬眼問:“你怎么不坐下?吃過了?”
阿隆全沒了昨日拿木棍兒威脅他的狠勁兒,像只溫順的小犬站在一旁,靦腆地笑了笑:“我等老爺吃完了再吃?!?/p>
趙寶珠看他一眼,拿筷子頭往桌邊二敲了敲:“分得那么清做什么,坐下吃,吃完了還有事兒給你干呢?!?/p>
阿隆聞言一頓,小心地看了眼趙寶珠的臉色,見他是真心說這話,才緩緩坐下來。還不敢吃桌上的白面饅頭,只敢扒拉面前的糙米粥。趙寶珠遂拿了個饅頭塞給他:“吃吧,還要我請你不成?”
阿隆接了饅頭,很感激地看了趙寶珠一眼,心想這新來的縣令老爺真是人長得美,心也善。難不成進(jìn)士老爺都是這般?看來古人說的’書中自有黃金屋’之類的話還真是有道理。
兩人相識僅僅一天,阿隆心里對趙寶珠已然生了敬仰之情,撕了塊兒饅頭塞在嘴里,精致麥面兒的香甜滋味在嘴里散開,阿隆鼻頭一酸,兩行淚就從面上滾了下來。
趙寶珠吃著吃著,就見他哭了起來,驚詫地睜大了眼睛:“正吃著飯呢,你哭什么?可是沒吃飽?那這個你也拿去吃。”
阿隆急忙拿袖子擦干了淚,嘴里含糊著推拒:“不、不不——我就是太高興了、我好久沒吃過白面兒的饅頭了。”他抽噎著幾口將饅頭吃了,含淚仰慕地看向趙寶珠:“老爺待我真好!”
趙寶珠聞言,吃飯的動作微微一頓,半響才低下頭繼續(xù)喝粥:“這就算待你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