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一件好點(diǎn)的衣服,就將那店小二嚇成那般,可見這京中權(quán)貴平日里是如何仗勢欺人,才叫他們?nèi)绱撕ε碌米锶?。?/p>
趙寶珠想的很清楚,店小二也好,騙他的小販也罷,他們也不是生下來就捧高踩低,慣會看人臉色。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必定是那些個高官貴眷,皇親國戚日日飛揚(yáng)跋扈,才連帶著整個京城的風(fēng)氣都變成現(xiàn)在這般。
他這樣想著,腦中浮現(xiàn)出葉京華的面孔。他們少爺是絕不會做出仗勢欺人的事。
趙寶珠沒注意到自己的思緒又漸漸偏到了葉京華身上,正想得出聲,忽而聽到一道聲音:
“要說這裝模作樣,誰還比得上葉家那位呢?”
趙寶珠正想著葉京華,又驟然聽到葉家,抬頭一看、便見是兩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坐在酒樓二層,正巧就在他頭頂上方。
其中右邊那人手握一只折扇,正興致勃勃地與另外一人說:
“上回春闈便鬧過一陣,他便搞了什么分府的戲碼,這次又鬧,我聽說圣上見天的遣人去葉府上,三催四請的,他卻就是不遞名帖。今日說病了,明日不在府里,后天又說還未娶親不好出仕,我看光是他找借口的花樣就可以寫出一本書!”
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趙寶珠一聽便知道是在說葉京華,且字字句句里顯然是不懷好意。他立即頓住腳步,瞇起眼看過去。
便見那拿扇子的書生對面,穿青色衣衫的男子面帶微笑,道:“他這樣推三阻四,難道不是傷了圣上的臉面?”
“可不是嗎。”拿扇子的書生眉飛色舞道:“你想想,三年之前他不下場,況且還可以說是遭了那樁事。他畢竟是太子殿下的伴讀,一時說自己傷心過度倒也說得過去。但這三年過去了,他要再不下場,我看他們?nèi)~家要怎么解釋!”
他對面的青衫男子淡笑不語,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扇子書生越說越來勁,壞笑著道:“要我說,他這個所謂的神童早就該落馬了。什么樣的神童推三阻四地不下場?你看看曹家的那位,雖是十五歲才中舉人,但人家春闈一舉奪魁,如今做官都做了三年了!往日有太子殿下為他遮掩,現(xiàn)在好了,我看他這次拿什么借口脫身!”
他說的起勁,絲毫沒注意到趙寶珠正站在廊下,冷冷盯著他。這一番話后他算是聽明白了,這兩個書生話里話來都在說葉京華名不副實(shí),暗諷他是因為學(xué)問疏漏才不下場春闈。
趙寶珠緊攥著雙手,冷著臉走進(jìn)酒樓里,立刻有小二迎了上來,問他:“這位客官要吃什么,可有訂座兒?”
“我上二樓?!壁w寶珠眼睛盯著二樓上那兩個人,隨口道:“飯菜你看著上點(diǎn)兒?!?/p>
“誒!”店小二見他如此爽快,笑瞇瞇地將他引到二樓,就回頭去準(zhǔn)備飯食了。
趙寶珠在二樓的一處角落坐下,眼睛盯著坐在廊邊的二人,只見那青衣男子笑道:
“你管人家拿出什么借口。他姐姐是后宮娘娘,爹是執(zhí)宰大人,哪里會缺得了借口?隨意找一個便把你打發(fā)了?!?/p>
對面書生冷哼一聲,將扇子’啪’地一展開,搖頭晃腦地說:“我們這些寒門出生的人,自然是好打發(fā)的。他們?nèi)~府家大業(yè)大,光是圣上一年中賜下的金銀就夠普通人家一輩子的嚼用了。聽說他那個別府,專門挑了個避人耳目的地方建的,里面的門柱子都是玉筑的,門臉上鑲金,又養(yǎng)了一屋子相貌姣好的丫鬟,豪奢yin逸之極。誰知道他不娶親又不出仕,天天躲在那金銀窩里是在做什么?”
趙寶珠在一旁聽了,一雙眼里滿是怒氣。什么玉什么銀?真真只有這些碎嘴閑人能想得出來!
同時,青衣的男子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金銀雖好,但圣人有言,儉節(jié)則昌,yin逸則亡。這位葉公子還是眼光淺顯了些,靠著執(zhí)宰大人和娘娘得了圣上青眼,便如此恃寵而驕,不是長久之道。”
那拿扇子的書生聞言笑著道:“你道那是恃寵而驕,我看他就是變著法子得朝圣上討好呢!他裝出那副世外高人般的模樣,面也不露,還要圣上三推四請,可不就是吊著圣上的胃口,讓他真以為姓葉的是什么不出世的名臣呢。我看他也不必叫什么慧卿了,叫胡吣最妙!”
他自覺說了個絕妙的笑話,說完等了半響,卻沒聽見同伴的回應(yīng)。一睜眼卻見青衣男子正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一旁。
他跟著偏過頭,便看到一個面容十分俊俏的少年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他們桌旁,正微笑著看著他們。
少年穿著月白繡鵝黃花卉的短袍,看著年齡不大。書生見他長得好看,面上一愣,想著莫不是認(rèn)識的人:
“你是誰?為何站在這里?”
“沒什么。”趙寶珠笑盈盈道:“就是想來看看兩個長舌鬼長什么樣子?!?/p>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全酒樓的人都聽見。話音一落,客人中間驟然傳來幾聲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