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珠趕忙要下床去扶起他,卻被善儀一把攔?。骸按笕诉€病著,切莫如此?!?/p>
趙寶珠便也不跟他掙,勸慰道:“你我雖未相識,卻也算是有些緣分,不必如此客氣?!?/p>
說到這里,善儀倒是有些好奇,道:“說起來,大人是從何處知道我的事的?”
他是真的有些疑惑,一是趙寶珠的言談舉止光明磊落,實(shí)在不像是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二是他與曹濂之事雖在京城權(quán)貴中間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在尋常官員與百姓中卻鮮少有人知道。與曹濂走得近的朋友就那幾家的那么幾個(gè),善儀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趙寶珠這一號人物。
說起這個(gè),趙寶珠便也不藏著掖著,道:“我上京趕考之時(shí)曾受葉府二公子照拂,在葉府上住了段時(shí)日,因此偶然間見過曹大人一二面,對那些舊事,也是從府中人口中聽得的?!?/p>
趙寶珠說起此事還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善儀與曹濂之事他是從鄧云那聽說的,但背后說人私事總是不好。
然而善儀停了,卻是驟然愣住,好一會兒忽得’騰’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雙眼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趙寶珠:
“敢問大人,可就是傳言中在本屆科舉中了進(jìn)士的那位葉府下人?”
趙寶珠一愣,他還是頭一次聽聞外頭有這樣的傳言,想了想道:“還有這樣的話?約莫說的是我?!?/p>
善儀張了張嘴,豐神俊朗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
“原來如此!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緣分——”他情緒激蕩之下一把抓住了趙寶珠的雙手,激動道:“先前不知是大人,我尚在曹家那魔窟里就聽過大人之事跡,早已萌生了敬仰之情!沒成想今日竟有幸見了真佛,我竟是有眼無珠沒看出來?!?/p>
趙寶珠也十分驚訝:“竟有這樣的事!”
善儀雙眼灼灼,道:“小人幸蒙大人之事跡啟發(fā),才定下心來要拼搏出一番天地。今日我能有自由之身體,全是蒙承大人之幸?!?/p>
趙寶珠聽了這番肺腑之言,也十分動容。他本就對善儀欣賞有佳,聽了這樣的事,更覺得兩人投緣:“萬不必說這樣的話,柳兄有今日,全靠的是自身之膽氣?!?/p>
于是待阿隆走進(jìn)來,便見到兩人雙手交握,相談甚歡,一副等會兒就要去關(guān)公像面前拜把子做兄弟的架勢。他詫異地挑了挑眉,端了茶進(jìn)來話還來得及說話,就聽著趙寶珠道:“阿隆,你得空將西廂房收拾出來,給柳兄住。”
于是阿隆進(jìn)來茶一放下就又轉(zhuǎn)身出去收拾屋子去了。善儀對趙寶珠此時(shí)是又敬仰又感激,忙道:“我是個(gè)粗糙慣了的人,大人只舍我一床草席便夠了?!?/p>
趙寶珠哪肯應(yīng):“這是哪里的話,你不用掛心,我這后院子里多的是房間,放著也是放著。況且你別看我這衙門外頭看著光鮮,實(shí)際里頭都還未修整,不值幾個(gè)錢?!?/p>
善儀聞言,頓了頓,看了趙寶珠一眼,似是心中有些猶豫:“說起來,我倒是有一句話想問大人。”
趙寶珠不明所以,道:“你問?!?/p>
善儀猶豫片刻,靠的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我本是自這里脫身,這青州什么模樣我是最清楚的。大人……怎么被派到這兒來了?”
他其實(shí)想問的是葉家怎么連管也不管,就讓趙寶珠被派到了這個(gè)鬼地方來。他自小便在曹家生長,對這些權(quán)貴官場之事也算是了解。官場里最多的便是拉幫結(jié)派,捧高踩低之輩。葉家算是當(dāng)今朝廷中一等一的皇親貴戚,趙寶珠怎會不明不白地被發(fā)配到這種地方來?
趙寶珠聞言一愣,而后笑了笑,道:“這是哪門子的話?這青州確實(shí)是窮了些,可也不算無可救藥。其中弊病雖多,但整肅一兩年,百姓的日子會好上不少。”
善儀聞言,神情略微一頓,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
趙寶珠看出他臉上的異樣,笑了笑道:“你可是指尤氏一族橫行霸道之事?”
善儀霍然抬起頭,他原以為趙寶珠是不知道這一州之地的腌臜事,沒成想他竟然都清楚。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實(shí)則當(dāng)日那吏部主事與我說起之時(shí),我便察覺其中有鬼?!壁w寶珠目中平靜,淡聲道:“雖不知底細(xì),但我約莫猜測是旁人都懼怕那尤氏,不肯來收拾這爛攤子?!?/p>
“可別人怕,我卻不怕?!?/p>
趙寶珠聲音低卻堅(jiān)定,一拍桌子道:“這天下斷沒有官怕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