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蕓蕓眨了眨眼。
江蒼安靜地坐在那里,背后是搖晃的竹林,那一道道細弱的影子落在他身上,煥然間好似這人被切割成一片片一般。
這個被江家曹家寄予厚望的少年,在這一刻好似沒了生氣,連著呼吸都成了竹影晃動下的錯覺。
江蕓蕓摸了摸腦袋:“那我走了?!?/p>
她轉(zhuǎn)身下了臺階,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說道:“身體是本錢,你要照顧好自己。”
背對著她的江蒼宛若泥雕一般坐著。
江蕓蕓無奈嘆氣,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江蒼,你不要有這么大壓力。”
江蒼微微側(cè)首,卻又沒有繼續(xù)看過去,好似只是看著庭院里那處假山。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他一人,搖曳的竹林,龐大的假山,所有的一切都蟄伏在黑暗中,成了無聲注視他的怪物。
幼年讀書時的恐慌順著風再一次不知不覺爬了上來。
那時他還年幼,獨自一人住在書房內(nèi),連帶著角落里的燭臺都顯得格外高大粗魯,可大門被爹鎖了起來,若是沒有背好這本書,他是不能出門的。
很多年后,他明明已經(jīng)長大了,角落里的燭臺也比他矮了,可他卻再也不能一個人坐在書房內(nèi)。
娘為他想盡辦法,才跟著那些大戶人家學到了燈下黑的辦法。
他摸著手腕上的琉璃佛珠,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回神,他垂眸看著毫無血色的手心,這是一只握筆的手,也只能握筆的手。
那口淤積在xiong口的氣并沒有隨著今日見到江蕓而紓解出來,反而越來越難受。
為什么他讀書也這么快樂。
為什么他好像總是沒有煩惱。
他不是狀元的子弟嗎?
他沒有壓力嗎?
江蒼緩緩吐出一口氣,緩緩起身,好似幽魂一般下了臺階。
“我的兒。”曹蓁步履匆匆從拱門快步走來,一把抱住江蒼,氣息微喘,著急說道,“你怎么在這里啊,讓娘看看,好冷的手啊,暖爐呢,快把暖爐拿來?!?/p>
江蒼猝不及防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為什么不給蒼兒多穿件衣服,你們這群廢物?!?/p>
“連個人都看不好,真是沒用?!?/p>
呵斥聲,求饒聲此起彼伏,小小的庭院也跟著喧囂起來,所有人密密麻麻地圍著他,惶恐的目光,激烈的喘息,還有那雙滾燙溫暖的手。
江蒼眨了眨眼,看著不遠處掛在樹梢上的皎潔的明月。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
好美的月色。
“你偷偷跑出來,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可是那里不舒服。”
江蒼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