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話?”
“有些事情不能上稱,一旦上稱,誰也打不住另一端的斤數(shù)?!彼痤^來,看向百戶,突然笑了笑,“就像我這件事情。”
百戶被那笑容驚得站在原處,有一瞬間的毛骨悚然,大白天愣是后背冒出一陣陣寒毛。
“但如今,時也命也?!苯|蕓站起來,籠著袖子,長長的袖子垂落在身側(cè),在寒冷的北風(fēng)中微微擺動,偏她依舊一臉和氣,口氣依舊輕柔,“所以,我也想著上一次這個稱?!?/p>
百戶瞪大眼睛。
“你還想做官?”他失聲說道。
“我不能做官嗎?”江蕓蕓歪了歪腦袋,笑瞇瞇問道,“我和他們好聲好氣說話,他們還真當能和我上同一桿稱嘛?!?/p>
百戶被這話中的狂傲聽得頭皮發(fā)麻,第一次覺得揚州的風(fēng)也吹得人坐立不安,難以忍受。
“三年的時間,都沒有人能走到我這個位置?!苯|蕓束起袖子,微微一笑,“可見這個位置,本就該是我坐的?!?/p>
百戶聽得落荒而逃。
——相處這么久,他竟從未了解過江蕓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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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知道,在蘭州時,肅王和江蕓感情甚好,幾次三番幫她,這次肅王好端端又為江蕓說話,你要說沒鬼,我才不信?!眱?nèi)閣中,焦芳冷冷說道,“自來藩王何曾插手過朝廷的事情,現(xiàn)在倒好,還要管其我們內(nèi)閣來了?!?/p>
“朝臣和藩王確實不該交往過密?!蓖貊艘簿o跟著皺眉說道,“肅王這次實在是僭越了,江蕓的事情說到底也不關(guān)他事,這會借著蘭州的事情,對整個朝廷開火,也實數(shù)奇怪?!?/p>
李東陽揉了揉額頭,沒有說話。
——面對他的小師妹,他現(xiàn)在說什么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楊廷和難得沒有開口緩和窒息的氣氛,他正在處理所有折子,內(nèi)閣實在是放不下了,按照有點建議的都留下,全是情緒的就都扔了,但到頭來能留下來的也沒幾本。
“江蕓當了官,可以,那后續(xù)呢,這是開了一條先河,我不扯女人當不當官的問題?!苯狗加行┙乖瓴话驳卦讵M小的屋子里走動著,“我就問,那后續(xù)女子是不是也能考科舉,若是考了科舉那便是能做官,可我們大明還多少秀才進士在等著,我就問你一波人要如何處理?!?/p>
“再者,現(xiàn)在全員都去讀書了,那誰來種地,誰來撫育孩子,誰來做生意,這些都是一個巨大的變革,一旦一步走錯,那就是滑入深淵,誰來承擔(dān)這樣的生靈涂炭,江蕓嘛,江蕓她夠資格嘛?!?/p>
他站在李東陽面前,面容沉寂。
“年前,劉瑾一力要求各地推行清丈,然后呢,各地暴亂不斷,推行得很不順利,拿上來的賬本也是參差不齊,鮮有拿得出手的,這個頭是誰起的,江蕓,她是有本事,這一點誰不承認,可誰能跟她一樣都有本事,一個不慎就是大錯?!苯狗忌裆?,語重心長。
“天地陰陽的大道理,沒什么好說的,只是西漢強盛而亡是為什么,是因為朝野有太多力量在拉扯了,江蕓若是回來,便會有更多的力量涌了進來,天下誰人不投機?!?/p>
一直沒抬頭的楊廷和也緊跟著抬起頭來。
王鏊沉吟片刻,也跟著委婉說道:“焦孟陽的考慮不無道理,江蕓的存在,事已至此已非她自己能控制,一旦被人裹挾著前進,那就是滅頂之災(zāi)?!?/p>
李東陽捏著一本折子,隨后無奈說道:“此事我如何開口,我說什么都不對。”
“您現(xiàn)在是首輔,只要您開口,再不濟那也是大義滅親。”焦芳緊跟著說道。
李東陽把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是浙江王克承遞上來的折子,浙江亂象已滅,清丈之事全然落地,十一個府清出戶數(shù)一萬八千戶,人口六萬一千五百零三,土地清出兩百六十萬頃,多余的土地愿意買回去的都已經(jīng)被買回去了,剩下的則分給無田的百姓,政策和之前江其歸在瓊山縣和蘭州的辦法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這其中并未包括軍屯的數(shù)據(j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