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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鈺走在冬日寒風(fēng)中,十月的揚(yáng)州城已經(jīng)冷到人骨頭里,腰間的新玉佩隨著他大步走著,依舊安穩(wěn)地垂落在腰間。
李達(dá)證詞一出來,他就知道,江來富是活不了了。
總歸不能因?yàn)橐粋€庶民連累了自己。
他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對著自己的心腹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心腹悄無聲息地遁入夜色中。
“今日太冷了,我來之前在門房那邊熱了酒,先喝一杯再去吧。”程鈺和氣說道,“牢房那邊還要帶人出來,手續(xù)多得很,這么冷的天過去也等著受凍,我剛讓人先去通知,等我們吃杯酒暖暖身子,再去直接把人提出來,又快又便利?!?/p>
幾個衙役對視一眼,沒敢第一個開口附和。
“明府是個勤勉公事的人,今天晚上估計(jì)是不能睡了?!背题暲^一向是左右逢源的人,在衙門內(nèi)聲望極高,“我們吃盞熱酒也不礙事,大家都是熟人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p>
“這,如何要程縣丞破費(fèi)了?!?/p>
“是啊,還要您的小廝多跑一趟?!?/p>
程鈺一向斯文和氣,對上馭下都格外有辦法:“小廝就是用來使喚的,和你們可不同,我和你們可是兄弟交情,但吃了酒可要打起精神來,不能懈怠公事,馬上就年底了,案子可不能過了年,巡按們問起來可是要挨罵的。”
眾人一聽臉上笑容真摯了幾分,腳步一轉(zhuǎn),也跟著去門房的屋子喝酒了。
每個人也都克制,知道陸卓這人嚴(yán)肅,上值期間閑聊吃酒那可是犯了大忌,所以也就吃了一盞酒,又吃了點(diǎn)果干,說了一會兒閑話,沒一會兒就要起身準(zhǔn)備提人去了。
一行人見時間差不多了,就起身一起走到監(jiān)牢,遠(yuǎn)遠(yuǎn)就就看到里面亂成一團(tuán)。
“自盡了,抽出褲腰帶上吊了?!背题暤男P慌里慌張跑過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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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正在驗(yàn)尸?!背题暽裆?,“這可如何是好。”
陸卓坐在椅子上,手指摸著李達(dá)的供狀。
“他一定是知道李達(dá)招供了,這才畏罪zisha,說明李達(dá)說的竟都是真的?!背题暢谅?,可話鋒一轉(zhuǎn),又帶著幾分猶豫,“但人現(xiàn)在死了,到底死者為大?!?/p>
“之前都是好好的。”監(jiān)獄的衙役跪在下面,臉都青白了,哆哆嗦嗦念叨著,“今日有兩個人來看他,還帶了吃食,他也都是吃了的,之前李達(dá)突然喊了江解元,還有出來錄口供,他整個人擠在欄桿上要去看,瞧著瘋瘋癲癲的,怎么,怎么就突然……死了?!?/p>
陸卓揉了揉腦袋。
他以為江來富是刺頭,可沒想到這人竟然就這么悄無聲息自盡了。
“一定是做賊心虛?!背题曮@怒,“沒想到江來富瞧著和和氣氣,原來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今日是誰去見他?”陸卓出聲問道。
程鈺眸光微動。
“一個自稱是二公子的仆人,但之前受過江來富的恩情,所以給他送衣食,這人的東西我們特意檢查過的,都沒問題才讓人拿進(jìn)去的,而且他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對了,小人聽到他說了句;‘偷偷背著二公子來的,若是讓他知道了,他可要不高興了’,然后就走了。”
“還有一個就是江來富的兒子,來的時候神色不定的,也沒帶吃的來,見了人就是哭,然后就是窸窸窣窣地說著話,小人也沒聽清,也只呆了一會兒就匆匆走了。”
程鈺神色微動,眸光微微凌厲起來。
“江來富的兒子怎么來得這么匆忙,連吃食都沒帶,你也沒問?”他立刻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