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中老母多病,自愿買身為奴,
當(dāng)日楠枝見你瘦骨嶙峋,又聞你一片孝心,這才心軟選中了你,
又因為你年紀(jì)小,從不安排你重活,
只是煮茶端水,
可逢年過節(jié)給你的獎賞并不少,
平心而論,我黎家對你也算仁至義盡?!苯饡F淡淡說道。
小波一顆心直直往下掉,趴在地上,哭得更傷心了。
“你是有苦衷的,可那也不是合著外人欺負蕓哥兒的理由?!崩戏蛉丝戳烁R谎郏斑@世上苦的人并不少,可作惡是萬萬不能的?!?/p>
耕桑點頭。
“你一月三百文,我也知你家情況,這十兩銀子你拿走吧,這月的月俸我等會結(jié)給你,身契也一起去衙門解了。”他冷淡說道,“天黑前你收拾好東西,銀錢衣物我會交給你老娘,之后隨我去一趟衙門,是生是死,那就是衙門的事情了?!?/p>
小波大哭,連連磕頭:“我不要去衙門,夫人不要趕我走啊,我娘還需要我的月錢呢,我不能死啊?!?/p>
耕桑嘆氣,示意其他人把人帶下。
金旻看著小波的聲音消失在走廊尾,這才看向另外兩人:“那你們呢?老陳,你是二門管事,也是我們從南直隸帶來的老人了,在黎家也有五六年了吧,萬行,你是我們到揚州后我添置的第一批人,在前院也算冒尖,是黎家有何對不住?”
臺階下跪著一年輕一中年人。
那中年人是老陳,聞言只是沙啞說道:“我是一時鬼迷心竅,瞧著這輩子是沒有前途了,這才做下這等錯事,那人與我說,若是告訴他蕓哥兒這一年的出門的時間,喜歡去的地方,就可以送我家小孩去南直隸南山書院讀書。”
他頓了頓,聲音微微放輕,帶著一絲夢幻:“那可是南山學(xué)院?!?/p>
南山學(xué)院是南直隸非常有名的學(xué)府,但是學(xué)費就高得嚇人,一年就要二十兩,若是加上吃穿用度,筆墨紙硯,一年五十兩都打不住。
這樣的學(xué)費也對得起他的學(xué)子,這里學(xué)生不說個個考過會試,但每年考上鄉(xiāng)試的人數(shù)在各書院也是能排在前幾的,你若是只想要考上個秀才,那就要簡單多了,愿意花時間至少能給你博一個童生的名聲來。
哪怕是只有一個童生的名頭,也能某一個好一點,體面一點的差事。
金旻嘆氣:“糊涂啊,那人若是真的愿意幫你,豈會讓你做下這等不仁不義的事情,可他是這樣不仁不義的人,又怎么會真心幫你。”
老陳低著頭沉默。
金旻看著他,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微微下垂著:“你今后,好自為之吧?!?/p>
老陳是個格外開朗的人,若是要從外院經(jīng)過內(nèi)院,必不可少會遇到他,說起話來大嗓門,做事利索干凈,見了人就笑,在黎家人緣不錯。
話音剛落,圍觀的仆人便也跟著露出不忍之色,耕桑也同樣為難,但隨后不得不繼續(xù)說道:“你一月一兩銀子,那五十兩你也拿走吧,若是此事能全身而退,你就帶家人離開揚州城吧?!?/p>
他頓了頓,忍不住說道:“你想送小柿子去讀書的事,為什么不問問老爺夫人啊,你在家中這么多年,就算我們不去南山書院,老爺夫人難道不能給他找個好點的私塾嗎?你現(xiàn)在拿了錢,難道還真打算去南山學(xué)院嗎?一年就要這么多錢,那真的是敲骨吸髓啊,你,你也太糊涂了?!?/p>
老陳依舊低著頭,那一向健朗的背佝僂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萬行見那兩人不僅要被趕走,甚至要被送官,這才知道事情鬧大了,膝行到金旻面前,大哭道:“我只是一時糊涂啊,那日運氣不好,輸了錢被人下套了,而且那人只是問蕓哥兒讀書的情況,我想著蕓哥兒讀書這么認真,現(xiàn)在又是案首了,肯定是有人想要找他拍馬屁,就想著說就說了,我不知道會有這么多事情啊,我是萬萬沒有害人的心思啊,老夫人明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