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緣說到一半,看著院正起身將整理好的書冊放回書架上,像是后知后覺到自己打擾了院正工作,急忙道歉,并上前一步說:“事務(wù)紛雜,若院正不嫌棄,不如允我輔助一二?”
院正轉(zhuǎn)身時掃了她一眼,笑道:“請君自便吧?!?/p>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像是老早就看出杜宣緣另有所圖。
不過杜宣緣也不客氣,一面詢問著院正如何整理,一面大大方方上手。
院正比張渥還長十?dāng)?shù)年,已近乞骸骨,老態(tài)龍鐘不可避免,做什么事都是慢悠悠的。
于是乎,杜宣緣看著院正慢悠悠將一本太醫(yī)院的名冊放到她面前,是刻意還是無意倒是有點(diǎn)辨不清了。
杜宣緣心道:真是人老成精了。
即便認(rèn)為眼前可能是這老頭設(shè)下的陷阱,杜宣緣也沒有臨陣脫逃的意思,泰然自若地伸手,指尖觸上這本名冊。
然而下一刻,一只枯瘦的、皺皺巴巴的老人手按在名冊上,盡管是輕輕一點(diǎn),但仿若泰山壓頂,叫人不能從他手下抽出這本冊子。
“我年紀(jì)大了,只想撰寫醫(yī)書、治病救人,不想再摻和那些是非?!痹赫嫔线€是老好人般的和藹神色,“只是眼見著他等了十年,還未等到那陣風(fēng),我想,總要引一陣風(fēng)過來,讓他試試看?!?/p>
他那眼皮為年歲所壓而顯出昏沉的雙眼盯著杜宣緣,道:“小子,我不知道你是伺機(jī)而動,還是醍醐灌頂,但有些東西非同小可,你看了之后,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難了?!?/p>
“老先生,我此身從未脫離過漩渦?!倍判壿p嘆一聲,嘆息中卻帶著絲絲縷縷的笑意,又道,“我不過是想弄潮罷了。”
“狂妄。”院正說這話時,跟著一聲哼笑,像是對晚輩的無奈與期待,這陣狂風(fēng),確實(shí)需要一個恣肆的人掌舵。
他收回手,轉(zhuǎn)而拿起旁邊一本記錄,扭頭旁若無人的做起自己的事情。
杜宣緣又瞥了他一眼,隨后拿起這本名冊翻看。
泛黃的書頁邊緣微微蜷曲,杜宣緣掃了眼年份——五年前,皇帝剛剛即位的時候。
門扉開合的聲音響起。
院正抬眸掃了眼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悄悄離開的人,目光又定在桌案上書頁合好的名冊,仿佛剛才那個在這兒鬼鬼祟祟的人是他的錯覺。
。
張封業(yè)不知從哪兒溜達(dá)過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杜宣緣坐在臺階上。
他走上前納悶道:“你坐這兒干什么?”
張封業(yè)的目光又往兩邊瞟了瞟,上了臺階往左是陶然軒,往右是郁然軒,他也不知道杜宣緣是來找院正還是來找院副的。
杜宣緣以手握拳抵著下頜,一條腿曲著支撐,另一條腿則隨著臺階的坡度隨便往那一擺,深沉思考的模樣里又帶著幾分松弛舒展。
她聞聲看向張封業(yè),雙眸清澈,沒有任何從深思中脫身的遲疑,好像她剛才只是累了隨便坐坐。
又見杜宣緣拍拍衣裳上的浮塵,起身高深莫測道:“我在思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