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人猶有些不甘心,他扯著嘴角道:“所以你找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十數(shù)年來,我深陷困境,除卻幾分拿不出手的醫(yī)術,還有什么值得惦記?”
陳三無所謂杜宣緣是否要拿他當?shù)妒梗灰詈蟮度心苈湓诔鹑说牟鳖i上,即便刀身碎裂亦是不懼。
只是他看不到杜宣緣持刀的底氣,他怕自己盲目地沖進去,最后和她一道變成瘋子、被手握強權的人隨意拂在地上,連玉石俱焚都做不到,徒成他人笑柄,一文不值。
雖然……他早已是一無所有。
他以權、情、利試探杜宣緣良久,可對方不動如山,仿佛早已將貪嗔癡割離己身,陳三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的恨究竟在何處。
也許她是深不見底的湖海,也許她是故作深沉的水洼,可十八年日日夜夜的徒勞無功,足以叫人喪失理智,抱著撞個頭破血流的決心一頭扎進去。
在這一刻,陳三放棄了猶豫與顧慮,只想從杜宣緣那里得到一個確切的答復——
“沒惦記你?!倍判壜柤纾o出了一個令他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什么都沒想做?!?/p>
陳三先是一怔,繼而怒道:“你耍我!”
杜宣緣那副理所當然的神情看得陳三直牙癢癢,他聽見對方道:“我找你,只是想問問你想做什么,為你伸出援助之手,畢竟我老早就說過了,我是個好人,一向樂于助人。”
“好人?援助?你拿什么援助?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陳三只覺得自己全然被此人耍了一道,怒不可遏。
“你想要什么援助?”杜宣緣依舊平靜,仿佛面對的并非是一個絕望后憤怒到極點的人在質問她,仿佛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明,在對向她祈愿的凡人垂憐,將許諾一切他所需的。
陳三卻似被感染一般,漸漸冷靜下來,沉著臉問:“如果你只是來挖掘什么秘密,用以高高在上的嘲笑,那請恕我一介俗人,不再奉陪了?!?/p>
“一個成為醫(yī)使的機會?”杜宣緣用手指抵著下頜,垂眸思索著,“或是院副、院正?”
陳三無言望去,為她的大言不慚而嗤笑。
他在太醫(yī)院多年不得寸進,是他考不上醫(yī)使嗎?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經不起細查!
關于他身世的掩蓋,就像是一層浮塵,輕易便能抹去,如果他想要再進一步,必然要從戶部、吏部調動他的身世背景,一招不慎,當年所有幫他保存自己的人都要牽連其中,所以這么多年他只能做一個渾渾噩噩的陳三,在太醫(yī)院做一個不起眼的醫(yī)吏,等待時機。
“賭一把?”杜宣緣笑道,“你敢不敢信我一次?”
陳三久久不語,半晌后方道:“若是只我自己,我二話不說,但這件事……”
“十八年了。”杜宣緣拉長聲調,四個字里仿佛蘊藏著那漫長的歲月,“人生有幾個十八年?又有多少人能熬過十八年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