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駿游重重吐出口氣,沉著臉不看杜宣緣。
他背過身去,盯著案上的卷牘,道:“這筆錢去了哪里,我這個隔著麓山的安南軍軍首哪里知道?許是流進哪個富貴人的口袋里,又或許是……”
穆駿游聲音一停,緩緩轉(zhuǎn)頭看向杜宣緣:“用來買了鑿石頭的鐵楔子?!?/p>
干親
“公事聊完了。”杜宣緣笑意徹底消失,自己在書房里尋摸了個地方坐下,抬頭看向穆駿游,“現(xiàn)在該聊聊私事了?!?/p>
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袷亲潞蟛唤o個說法就不打算挪窩的無賴。
穆駿游剛還沉浸在某些陰暗斗爭里,現(xiàn)在一下又被杜宣緣拉回腳踏實地的現(xiàn)狀里。
穆駿游確實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杜宣緣是為誰而來。
這件事也叫他心中五味雜陳,千言萬語在心中流轉(zhuǎn),都不知道該如何向?qū)Ψ奖磉_謝意。
這會兒提到那個尚在病榻上的女孩,穆駿游神色復(fù)雜。
他眼眶微紅,正要開口,卻被杜宣緣打斷。
“若只是道謝,那便請先停一下?!?/p>
“我這個人最會挾恩圖報?!倍判夃嵵氐囟⒅?,“阿春豁出命來救你的妻兒,她是個傻孩子,只會說‘應(yīng)該的’,所以我來作惡,問她要‘應(yīng)得的’。”
穆駿游并未對杜宣緣這樣直白的話感到不滿。
他近乎脫口而出道:“陳姑娘的治療我會鼎力相助,穆家亦頗有家資,絕不會虧待了她?!?/p>
想來是早已經(jīng)打過腹稿。
杜宣緣沉默,她的目的并不在金銀財寶、富貴榮華,它們在這個世界仰賴高位者施舍,實在太過脆弱與虛妄。
不多時,她便垂著眸子嘆了口氣。
杜宣緣偏頭道:“阿春并不姓陳,與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她籍貫上的名字喚史同春,原是流民,隨兄長流浪到皇城,因兄長謀得一份太醫(yī)院的差事得以在皇城定居。”
她又嘆了口氣,道:“但她的兄長一時糊涂,摻和進一件官司,被革職驅(qū)逐出皇城?!?/p>
杜宣緣提起這事兒時面不改色。
“我那位同僚將阿春兼她幾位弟弟妹妹托付給我。”杜宣緣還在長吁短嘆,“我本不打算帶她千里迢迢來山南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小孩子總想出去闖蕩闖蕩,我便帶她過來見見世面,誰會料到居然發(fā)生這樣的事。”
穆駿游一開始是很慚愧的。
并且隨著杜宣緣越說他越發(fā)感覺愧對阿春。
但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杜宣緣一句三嘆的說著話,穆駿游慢慢就生出點不合時宜的奇異。
他可從來沒見過杜宣緣這副模樣。
有點假。
雖說穆駿游也不敢打包票,但他能感覺到杜宣緣身上的壓迫感,明顯沒有剛進門那會兒強。